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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行人约莫二十有余,当中有男女老少,领头之人乃一三十左右男子,额间素带,边走边往天上挥洒手上缟纸。
白纸成条,在空中竟如絮如缕,飘落不定,在山中翠绿间洋洋洒洒,至队伍行至王桓谢宁二人身旁,二人往边上为其让开道路,直到队伍离开许久,二人才要继续往前。
却二人还未走出几步,忽然有一串清脆的铃铛声响从身后向二人快速靠近。
谢宁一时警惕,立刻停下脚步伸手将王桓护在自己身后,就在他谨慎往后看去时,王桓却将谢宁拦在自己身前的手按下。
谢宁正是疑惑回头,却见王桓正咬着牙,摁在自己腿上而蹲下。
他面前是站着一位年仅五六岁的小女孩,手上正挎着一小竹篮,竹篮里放着几盏素白的莲花河灯。
谢宁此时才看清楚,女孩的手腕脚腕处都带着银镯,上面皆吊着铃铛,便是方才一路跑来时才带有如此铃声。
不待王桓发问,小女孩便从篮中取出一盏纸做河灯递给王桓,又取出一盏抬头递向谢宁。
二人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眼,疑惑接过后,王桓才笑着问道:“不知姑娘为何将此物相赠呢?”
小女孩脸上却露出紧张,绕过王桓往后看了一眼,才又对着他认认真真地说:“娘亲说,两位哥哥衣着缟素,但你们看着又不像是咱们江上的人,娘亲又说,你们脸色悲伤,想来也是清明时节思念亡亲,但又不能回家祭拜的缘故了...”
“所以便让我把白灯灯给你们,哦...这些白灯灯是咱们江上传统,到了清明时候,就沿河放白灯灯,白灯灯就会一直流到你们见不到的亲人那儿了,你们有什么想跟家里人说,就对着白灯灯说,你们家里人就能听到了。”
二人听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果然见到队伍之后有一穿素服的年轻妇女,正对着他们和气微笑点了点头。
二人亦是感激不尽地抱以点头致谢,回头正要再谢女孩时,小女孩却已经飞快跑着离开。
王桓垂头看了看手中白纸河灯,是百感交集,他忽然回头,笑着对谢宁说:“看来这么些年过去,我的容貌仍旧潇洒啊...”
谢宁一时不知王桓如此无缘无故不要脸之话从何而来,正百思不得其解时,耳边那阵铃铃声高高低低地传入他耳里,他脑海中猛地浮出一句话:“好看的,才叫哥哥。”
那年花朝拉扯王桓衣摆的小女孩,不知今年还会否提着竹篮,在人海中叫卖百花糕。
但是她今年是不会再遇到,那年奇怪的一位好看哥哥,和丑陋叔叔了。
谢宁是忍不住轻轻摇头笑了,没好气地觑了王桓一眼,又左右摆弄了那河灯几下,便继续往前走。
王桓跟上他身边,垂头而道:“没想到,是四年过去了...”
“嗯,四年过去了...”谢宁一手执刀,一手托着河灯,目不斜视地又说,“那年花朝节陈翘对你那般,我那时候是真想立刻弄死那小子,可是到最后,他真的死在我刀下的时候,我竟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我甚至还在为他感到悲哀...”
王桓垂头感慨说道:“比起你我,陈翘这一辈子,没有为自己活过。”
谢宁此时却忽然停下脚步,他缓缓转身看着王桓,才说:“我想说的,是他这一辈子,都不知情为何物...”
但谢宁说到这里,却忽然顿了顿,果然能见王桓虽始终宠溺温淡地看着自己。
纵知世间情为何物,却是多情人偏自扰。
谢宁喉结微动,两步上前,执刀的手正要绕到王桓身后轻轻将他揽住,却王桓先往两边看去,见无人后便先凑到谢宁耳边,轻柔低声道:“便是陈翘,从小没有某人的小叔叔罢了,又怎能知世间情为何物呢...”
王桓的话声如羽毛扫在谢宁耳廓,又是“小叔叔”三字总让谢宁感到一阵恼羞。
他便顿时要松开搂在王桓身后的手,王桓却先上前一步,双手从谢宁腰侧环后,不让他走开。
王桓合上眼,侧头落在谢宁肩上,却再没说话。
谢宁本欲推开王桓的手也蓦地停下,王桓虽帐下无赖,却甚少在静时忽然如此缠绵。
他心中便也马上明白,王桓与他相视时,纵能表现出有多不在乎,心中却是比旁人情深。
但终归是情深不寿,慧极必伤【1】。
等王桓才缓缓退出时,谢宁看着他嘴上仍带干笑,他更是心疼,只伸手又将他揽住,轻轻吻上前,才哄道:“忽然既然方才那位小姑娘说道,此灯顺流而行,可将思念带至亡人,不如姑且一信?”
王桓看着谢宁眼中少有柔情,又忽然一阵山风吹来,夹杂无数沁人清爽,王桓心中却忽然涌起一念头。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