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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南之地以丘陵为主, 却南境高山雨林四布, 当中以珈灵山脉自西向东贯穿整个南境地段,南境主城为山中雄城湟川, 自伯荆山至湟川, 一路山水交程, 长路坎坷。
一年多前在伯荆山与谢宁分道扬镳后,谢蓁蓁一人马不停蹄赶往南境,沿央江上游而行, 一路上风尘仆仆风餐露宿, 竟是将行程足足缩短了一半, 未过月便到了南境之地。
与谢宁在伯荆山分别时谢宁交代她的一番话, 虽然她并非能够完全清楚当中缘由, 但谢宁当时语气沉重,她心中自知此事非同小可。
一路上纵是翻山越岭, 困难重重,甚至几次三番险些坠落山崖, 或是冲走流域, 险象迭生, 却始终咬牙而过,不敢停歇。
却连她自己都不曾察觉,便是如此一程艰险交杂,竟是让她短暂地将丧父之痛放下。
只是当她终于到了南境而停歇下来,那夜刚好十五。
她本无意抬头,却那夜月光不饶人,缠缠绵绵地追随在她眼前。
她无奈下扫了那圆月一眼,才蓦然回首,月圆月缺过去,早已数不清已过多少回。
谢蓁蓁那晚借着月色,垂头之际凝视着自己双手时,才发现自己掌上竟是早已长满茧子。
她无由想起,年少时每逢自己与王程郊外游猎归家时,自己手掌也是被马鞭缰绳勒得尽是老茧而不自知。
后来每每与简氏外出,简氏牵着她的手时,总会不经意地用指腹轻轻摩挲在她掌心茧子上。
又嗔其堂堂王府大家闺秀,人家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她倒好,是五谷不分,却还是落得手上满是茧子,若让旁人知道,也不知该得怎样嘲笑。
那时的谢蓁蓁总是对其母如此话语不屑一顾,她始终认为,女子为何不能如男子般在天地间驰骋,在山水间长游,总要拘泥于凡尘俗世,鸡皮蒜毛。
而至今日,她终是可以一个人,甚比世间多少男子,一人御马持鞭,驰骋长游。
可当她终得一处落脚时,仰天望月,却才发现,所谓天地山水,若父母不再,竟是再无心安之处。
天地之间何以为家,纵是巾帼英雄,不过是沧海一粟。
所谓往事如烟,曾经谢蓁蓁只道万般皆是世间男女的爱恨嗔痴,只道嗤之以鼻。
只是今日才明白,原来往事如烟,竟是自己再看从前,一切皆如戏簿折子,不尽陌生。
如此哀伤一直延续到那年年关。
那晚她一人牵马,恍恍惚惚从境沿行至湟川城外,在城中空荡茶摊中托腮思人。
蓦然回首,北府世子正一身光明磊落站在自己身后,早已许久。
谢蓁蓁那晚惊喜之际,差点脱口而出便想问梁显扬为何此处,话到嘴边之际,却又想到,若他同问此话,自己又该如何作答。
二人之后便是对如此问题缄口不言,反倒是多了一层相安无事之好。
谢蓁蓁只问他一句:“京城中监视着北府的人不少,你是如何瞒天过海的?”
梁显扬一如温和,笑笑而道:“二公子可以卢演身份瞒天过海,用的是所谓蛮子妖术,既是蛮子,这等妖术自然是要比旁人用得更得心应手了。”
谢蓁蓁迟疑看了他两眼,刚提脚要继续前行,却顿时又回头怀疑问道:“既然如此,这些年中你本可以回柔化...还是说...你当中是已经回去过了?”
梁显扬双手皆停在身后,一手执刀,一手扣在其手腕上,垂头笑笑,回道:“没有,一直在京中,郡主所见的梁显扬,从来都是在下本人”
二人入城之后过了几日,虽二人从未言及各自到此处所知为何,梁显扬却忽然提出,若不知会在此处停留多久,常住客栈也并非长久之策,不如租住一屋舍而住得安心。
谢蓁蓁细想也云此为正道,不久后二人便在一巷后寻得一小院子。
只是房主见二人衣着打扮并非南境之人,予以警惕便多问两句。
谢蓁蓁本并非能言善道之人,一时被问便心虚不已。
反倒是一旁的梁显扬却只是淡然笑笑,对着房主温和说道:“在下与拙荆是四海行商,之前一直留于淮南,拙荆曾言未有涉足南境,行路途中又多有闻得南境山清水秀,人杰地灵,便适逢秋爽之际至此地,一见才知坊间传闻果然不假,在下便想着,既然夫人欢喜,那不如便在此处小住日子,也当见识体验了。”
“拙荆”二字一出,谢蓁蓁是顿时愣住。
她本能之下本想甩手就打在梁显扬身上,却此时如此情形,她也只能敛下心中微怒,再转头看向梁显扬时,却见此人正面不改色地对着房主头头是道。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