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淮南王府中虽有谢宁日日帮衬,但大部分王府内安排都是谢蓁蓁一人在操持,而谢辽近日来身体也是越发不得精神。
近来祁缘上门诊断后脸色是不尽乐观,却每次都与谢辽只道不应过分忧虑,从屋中而出后再与谢蓁蓁相对,心中琢磨许久才勉强得出一套说辞与谢蓁蓁说明,却话未出口,谢蓁蓁便先阻止,苦笑而道心中明概,无需言表。
谢辽近日又得闻之谢文昕一诏而令王桓强留京中一事,他心中早前因报国无门的愤懑,早就变成了对朝廷之后将会发生的变卦的忧虑。
今日谢宁凭着夜色离开后,他侧头遥望屋外新上明月,半晌后他便拿起笔在信纸上书写,待笔迹晾干后再仔细折好送入信封中,等到琳琅敲门问他今晚在何处晚膳时,他却将信交给琳琅,沉声叮嘱道:“今晚之前一定要将此信送到李府李老先生手上,切记勿要让任何人知道,包括蓁蓁...”
见琳琅双手拿过信后仍是面露茫然,谢辽站起拍了拍琳琅肩膀,又慈祥说道:“孩子,你一直帮着小桓帮着我们谢家,桩桩件件,我与夫人都是看在眼里的...”
“老爷...”琳琅此时更加是诧异看着谢辽,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信,却不知再该说什么。
“去吧,”谢辽又笑笑道,“早去早回,路上小心。”
三月廿九,多云,无光。
清晨天微亮,孟诗云一人站在文南里门口,大门紧闭,双手垂在身前紧紧攥住小帕子,来回徘徊许久却从不敲门。
那日与简临风入宫后几日,她再去宫中见李盈儿时,才从李盈儿口中无意得知让王桓留在京中一事乃简临风提出。
那时的孟诗云如遭晴天霹雳,她原以为那日简临风要去见的不过是陈圳,而让王桓留下不过是谢文昕一人之意,她是根本没有想过此计竟是出自简临风之口。
简临风此举简单,如他确实明明白白的一箭双雕,让谢文昕看出自己忠心,更是让陈圳看出自己才情。
那日孟诗云回府路上一直失魂落魄,在她心中原以为简临风断然入仕,不过因为想要为自己谋得朝廷上一席之位,而好为自己家父一案平反。
可是如今她回头而望阴森宫墙,却只觉可怖。
仿佛这从前一直结伴而行于脚下的高墙,竟像是有法术一般,让所有从它脚下从蹒跚学步逐渐长大的人,最终都变得面目全非。
这几日来她好几次想要找简临风当面质问,却又觉自己从何而来的资格来指责他人的选择。
而今日鬼使神差之下她也不知为何便来到文南里,垂头徘徊直到天亮,忽闻宅内传来脚步声,她却顿如逃逸般离去。
当门被白叔从里打开后,白叔远眺孟诗云匆匆离去身影,回头疑惑对简临风说:“那看着怎么这么像孟姑娘的身影呢?”
简临风闻之微怔,脸上抹过一丝悲哀,却并无说话。
三月三十,微雨,清凉。
淮南谢氏一早便启程从北门离开,王桓孤身站在城楼上,远眺队伍渐行渐远。
回京短短一年间,这便是他第四次站在此地,看着自己此生最重要的人一次又一次地离开。
而他却始终留在原地。
每个离开的人都会回头看他,可他却从来不能看清其中之一。
他希望的,不是能够看清离开之人回头那惊鸿一瞥,他希望的,是有朝一日自己可以和他们一起离开。
可他始终停留在这斑驳城楼上,有时候是他的选择,有时候是他被迫选择。
但是如果他可以,他宁愿不需要做任何选择。
四月十五,京中大雨,电闪雷鸣。
王桓收到简报,谢辽未至淮南,身死途中。
作者有话说:
琳琅也是很喜欢的一个小角色,表白。
诗云好难。
(写到快结尾部分,日常感慨脑子不够用
(我加油,你也加油
第一百零四章
◎公子病重愁不知,王爷伯荆失严父◎
三月廿八, 乌云盖顶,气不迎人,月色不朗, 寒鸦啸春。
至半夜李匪樵仍孤身一人坐在书房,桌上墨砚下压着一张信纸, 信纸上字迹工整,雄浑有力:
吾病已入膏盲, 是无力回天,国尚未至绝处, 却临冬盼春。士身先士卒而道阻且长, 吾之所为称贼寇,已穷尽半生。纵不畏污名, 更死不足惜, 不望名垂史册, 却乞以身殉国于危亡。恶狗啸天,天怒人怨,恶狗横桥, 桥断舟生。唯故纵欲擒, 置之死地而后生可为法。竟死地将近, 而后生难保, 吾儿忠良, 公子诡才,先生公义, 吾只望鸿毛一死,可扶春秋。
李匪樵将信上字眼从头到尾认认真真读了一遍, 却只一遍, 便不忍再阅二次。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