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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也不是,”玉嫣道,“只是大人自进来之后一直都是窝着背,就是微微挺直,脸上也稍有痛色,不难猜测。”
何联此时是不得不对玉嫣一番敬佩,只是玉嫣的才气越发表露,他心中便越觉苦涩,若是当年那番惨案没有发生,这样的女子在世间上,又该是如何一番传奇。
他却说道:“无妨,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河水如此深不见底,世间过活之路千千万万,何大人可有想过换一条路而行?”
玉嫣说出这句话时,脸上是没了半点笑意,何联借着明亮月色看着玉嫣透彻的双眼,好像看进他心里一般。
只是他心里却只剩一阵叹息。苹姨不过故人,却也想尽办法要将她护在自己身后,而自己身为其亲兄,好像到了此时,能做的只有站在那个对其最有威胁的人身边,近其身,而防其变。
“那你呢?你有没有想过离开春熙楼,重新好好生活?”
见何联借此言他,玉嫣也没有再追问,缓缓转头看向栏外昏黑大街,那条黄狗匆匆从街上摇着尾而去,也不知它今晚将何去何从。
“若只是想好好生活,生不在身,活亦不在身,心之所定,便乃生活皆好,”玉嫣似有若无地笑笑,才回头看向何联,道,“从前倒也没觉得什么,就算被人骂一句商女祸国甚至不知廉耻,也不过笑笑而过,可是如今身后多了是一门姓氏,却好像多了一层枷锁,竟也开始设想以后了。”
何联点点头,道:“无论你想到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来找我,兄长...”
何联说道此处,忽然顿了顿,才接着说:“我能帮的,一定会尽力而为。”
玉嫣知其所意,也只是一笑而过,一声“这是自然”后,便再无多话。
苹姨后来将当年将她裹起的襁褓归还与她时,她在襁褓边上看到绣有一行小字。
耳起风声携边关,王侯立名归宛宛。光耀门楣归典室,将相沉沙笑寒寒。
当日刑场上六月飞霜,当年冤案绝地平反,只是当年许卓为集团树大根深,旗下所牵涉的朝臣细数不完。
谢文昕在朝廷更是鲜有动怒,事发次日的早朝之上厉声斥责了庆律寺身为朝廷最高刑审机构却竟在这般重案之上出如此重错,而至曾经开国重臣含冤而死,此事若不严明处理,于朝内是有辱皇颜,于朝外是有愧百姓。
谢文昕所意不言而喻。
许卓为曾经身为尚书令,手上还持质有明校府,上为得氏族百家扶持而相行笼络,下为拓宽朝廷网络而私收贿/赂,且不提其于太后之间关由是否属实,但以于此,他苦心经营的布下集团在他东窗事发前早已枝横朝廷内外,朝心涣散,官不明政,朝廷如今更是早已被掏空如同空壳,而期间谢文昕虽仍为天子,实权于他手却始终是形同虚设。
在这短短半年期间,历经数事的谢文昕如雨后春笋般若一夜成长,无论因贪生怕死如人之常情,还是因身为九五却如傀儡而越觉无颜,谢文昕心里被惶恐愤懑浇灌的蔓藤越发生长。
而此时许卓为这座一直压制在自己头顶的巨树瞬间倒塌,他心中激动的同时,更迫不及待地想要将起枝茎连根拔起。
只是陈圳孟至源甚至谢宁的意思,皆是不宜过犹激进,理应刚柔并济,如果此时此刻谢文昕在朝上大肆缉拿许卓为昔时党羽,一时之间只会让朝廷内外人心惶惶,而朝中此时正是用人之际,比起一网打尽,杀鸡儆猴以儆效尤则更合时宜。
谢文昕心中亦知轻重,便再无多言,尽管知道不过走走样式,但也高调地令谢宁辅助何联温剑等人一同查清许卓为之后到底还有多少牵连广设。
此举一出,在朝廷之中如惊雷般将那些各怀鬼胎的朝臣震得日夜惶恐不安,如有默契一般顿时断开了你我之间所有关联,更是让所有人重新审视这位尚且年轻连龙袍都尚未完全合身的皇帝。
七月初四,天晴碧蓝,万里无云。
自王桓被谢宁从刑场上救下带回家中,已经足足半月,王桓却依旧没有苏醒迹象。
谢宁这些时日一直在庆律寺和宫中行政的冠政局中来回奔波,在庆律寺中与何联翻查当年冤案之中牵涉的人和事,还有从温剑近日在城中此前许卓为党羽门下搜刮回来的文案,除此之外还要将其归纳后拿至冠政局中与陈圳孟至源孟晚庄等人商讨而斟酌轻重。
此间谢宁是要从零开始熟悉一切朝中纠葛正事,虽一路上有陈圳等人的耐心相助,但这短短几日,他已经开始渐渐明白谢辽在万户节当晚对他的告诫,什么叫牵一发而动全身,若入朝廷便再也没有明哲保身一说。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