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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话声柔化口音极重,说话时宛如一个一个字往外吐出来一般显得格外生硬,只是听起来始终带着柔化人与生俱来的粗犷与坚定。
这字字铿锵传进了王桓耳里,王桓却只是懒洋洋地落了落眼皮,接着又缓缓慢慢地将茶杯送到自己嘴前,轻轻吹开茶上白沫,润了润嘴唇,便又将杯子放下。
这时屏风之后蓦地传来两下爽朗的笑声,紧接着便是一把熟悉的声音,这人说道:“都说柔化朋友爽快,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来来来!在下先敬您一杯,且不说事成不成,就您这样的朋友,我许卓为便是交定了!”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各自恭维了一番,王桓始终双手握着茶杯,面容冷淡地看着外面风起云涌。
约莫一个时辰过后,便听见两人前后脚走了下楼,王桓刚回头看向桌面,便听见楼梯处传来许卓为一声惊讶的叫声:“哟!这不是小王爷嘛?!哎哟这可真是不凑巧了,要下官再坐多一会儿,说不定就还能敬小王爷一杯茶呢!”
王桓这时却缓缓合上了双眼,双手却不停地转着手中茶杯,马上就听见谢宁沉声说:“许令君言重了,本王不过刚才入朝,还有许多事要向许令君学习请教,若说敬茶,反倒应该是本王欠令君一杯了。”
“哎呀呀啧啧啧,小王爷这么说可真是折煞了下官了啊!”谢宁话声刚末,许卓为连忙矫揉作态地说道,“不过看小王爷上来时急急忙忙的,想来是才人有约了,那下官便不打扰了,小王爷,请。”
王桓虽一直闭着眼,但不难想象那窄小的梯间许卓为如何伸出一手示意请走,又如何微微颔首示意慢行,果然紧接着便是谢宁一声“许令君慢走”后,便是一阵脚步缓缓靠近,两段脚步慢慢离开。
王桓这时候才蓦地睁开眼,嘴角却不经意地微微上扬,拿过茶勺往桌上对面的杯中一勺清茶后,一个玄色身影便步入了自己余光里。
谢宁长大了,自己曾经最嗤之以鼻的这一套京中措辞,谢宁学会了。
玉嫣曾经问过他,看着一个纯净如水的人终究变成一身世故,不可悲,不心痛吗?
那时候的王桓托着腮对着月,浅浅笑了笑,更像是在自言自语地说:“一身世故,才能一生人。世故在外,无邪于心,朝廷容不下无邪,我给他世故,江山看不起世故,我佑他无邪。”
思绪未了,谢宁已经双手扬起衣摆坐下,闷哼一声后冷声道:“许卓为也是够嚣张的,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张胆地与柔化人相谈聚集。”
王桓只垂头微微笑着没有说话,将茶杯送到缓缓推到谢宁面前,谢宁也无多言,拿起茶杯轻呷一口,冷笑一声,又道:“也是,如今朝廷上都是他许卓为的人,朝廷外又都是他明校府的狗,他还有什么后顾之忧。”
“他的顾他的忧,小王爷您还看不出来吗?”王桓稍稍抬头看到谢宁嘴边还带着水渍,伸手用拇指指腹轻轻地拭开。
谢宁怔了怔,反应过来后不由得把脸往后缩了缩,眉间蓦地皱起,同时便将王桓的手拿了下来,瞪了他一眼又往四周瞟了一圈,沉声嗔道:“你矜持点行不行!”
自谢宁走上楼时,店小二十分识趣地便将三楼里原本的茶客都好言请走,如今整层楼间如今空空荡荡,一阵粗鲁的江风过堂而入,天边浓云后忽然刺过一道惊闪,紧接着隆隆雷声而袭。
江风入堂吹起二人衣衫,谢宁始终凝神望着王桓,王桓挑了挑眼皮觑了他一眼,便又微笑地将目光转向外面惊涛骇浪之上。
他忽然伸手指向远处混沌不清的江面,点了点食指,轻声道:“看到那些船只了吗?小时候年年到了万户节前夕,王爷忙于筹备庆典,您就最喜欢牵着在下一起到江边看入京的船只。”
谢宁凝视着王桓不若玩笑,便顺着他手指方向,却只得眼前一片模糊,他不明其意皱眉又看向王桓,王桓却不以为意,又笑着道:“那时候您总是说近了近了,却等了一下午,见那些船只仍旧是纹丝未动,后来才之后,那些船只不过看着近,却始终遥远。”
看着王桓平淡闲适的侧脸,谢宁心中只想到这两日来谢文昕与他说过的种种事宜,又想到每次自己入宫之前,王桓的每次叮嘱都仿佛能未卜先知一般,纵然更多的是意外与惊喜,只是事后心中却无由来的是隐隐不安。
他眉间不能放松,片刻后,才沉声说道:“淋北王谢高钰此次入京,恐会有所刁难。”
“那陛下向小王爷您询问意见时,小王爷您又是如何回答的?”王桓这时微微笑着缓缓回头,轻声问道。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