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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下后便抬头环视了屋内一圈,见着王桓不紧不慢地走着进来,他便说:“这屋里也太冷清了,连个火炉都没有,元生是没伺候过你的,可青樽跟了你这么久,明知你怕冷,也不知道料理照顾周全。”
王桓垂头微微笑着摇了摇头,边往谢宁那边走去边说:“青樽元生也就是孩子,你我放着他们年纪,别说伺候他人了,连自己都没能照顾好,小王爷您对他们可别如此苛刻了。”
他这边说着,已经走到了谢宁身后跪下,方要抬手摘去谢宁头上银冠,谢宁却忽然微微侧身,边伸手想要抓住王桓的手边说:“手上的伤如何了,我看看。”
王桓却抢在他之前,双手稳稳地按在谢宁双肩上,稍微出力将他身子摆正示前,又说:“皮粗肉糙,又过了这么些天,早就好了,不比担心。”
谢宁也不再执拗,转过身后却蓦地合上了双眼,任由王桓轻手轻脚地将他发冠摘去,长发落下。
这时他才缓缓沉声道:“听说了吗?临风那小子寻短见去了。”
“嗯,自然,家里放着一个青樽也不是吃素的,就是巷口那只黄狗昨夜跟哪只母狗云雨一番他都晓得,临风失踪一事,郡主雷厉风行闹得满城皆知,也难不知道,”王桓将银冠轻轻放到桌上后,边拿过木梳边又说,“人找到了吗?”
“诗云找到了,”谢宁说到这里,眉心微微皱了皱,半晌后冷笑一声,才继续说,“只是可惜京郊那个破落院子再也看不见红梅了。”
“人没事便好,”王桓使着梳子娴熟地替谢宁顺着那乌黑长发,温声而道,“不过就是一株野生梅花,也比不过您亲自挑选的美人梅,如今落在院中还未开花,不过是美人娇气,没适应罢了。”
王桓母亲当年病重,时时觉得头痛难忍,王桓那时候便专门跑到了柒月斋去请教杜月潜。尽管已经这么多年而去,可是这手法依然未落生疏。
谢宁本就烦闷,加上这几日衣带不宽地在简氏床边服侍照顾,又是一路带马疾驰吹了山风,回到家时只觉得头昏脑胀,而此时王桓替他梳着头,倒也落得稍稍舒服。
他二指捏在眉间,轻轻揉着,蓦地冷笑一声,沉声说道:“想来就可笑,你敢相信吗?那日朝堂之上,许卓为那老贼居然张狂到替简伯伯喊冤,在天子面前装腔作势的贼喊捉贼,这司马昭之心本就是路人皆知的,那日我是听了你的话没有多言,可我那日看着放眼这朝廷文武百官,竟无一人敢出来质疑。我从前不知道,那日见了,整个朝堂上果然就像是他许卓为的戏台子一样,陈圳还是先帝托孤之人,竟也任由许卓为如此这般放肆,真是不知所谓。”
谢宁话声沉冷,说道最后甚至略有悲愤,只是每一个字每一个句子,王桓都认认真真地听到心里去,他脸上没有表现出来丝毫的表情,可是满心的欣慰却从他眸中闪溢而现。
他不紧不慢地放下梳子,接着又两手拇指轻轻落在谢宁两边太阳穴上,温柔地说:“文昕年幼,朝中许卓为只手遮天亦不是一天二日之事,久而久之,朝廷百官也就只剩下两种人,依之附之,还有畏之惧之,而无论是哪一种,都不会敢公然忤逆他。至于陈丞相。”
王桓说到这里,忽然顿了顿,谢宁也蓦地跟着停下手中动作,略觉疑惑地想要回头,王桓却接着又说:“留个心眼便是。”
谢宁这时却皱着眉,忽然抓住王桓的手,将他拉到自己身边坐下,定定地看着他双眼,欲言又止了半晌,终还是王桓笑了笑,先开了口:“简伯伯之事背后定然有冤,许卓为骄纵不法,最终受害的不仅仅是皇朝,更是天下百姓,无论为己为他,此人终是要除的,只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您如今初初入仕,不可锋芒毕露。”
王桓说到“锋芒毕露”四字时,心里忽然像是被针狠狠地扎了一下,他心里蓦地觉得讽刺,想不到曾经京城里最锋芒毕露的那位,如今竟在教导他人切忌如此。
谢宁目光从始至终都紧紧地勾在王桓那双狭长的丹凤眼上,他只觉得似乎已经好久,没有过这般踏实。
他忽然又道:“可是太后是早已发了话,我们过了万户节便要回淮南了,我怕这时间不能来得及…”
“此事到了那时一切自会见分晓,您无需过忧,”王桓这时微微笑了笑,又说,“您如今只需要帮助王爷操持好万户节一切事宜,而在陛下身边不要走太远,也切勿留太近...”
“那你呢?”谢宁忽然打断,“你只知道助我之想,可是...”
谢宁说到这里,忽然停了下来,他急躁地注视着王桓双眼,迎接他目光的却是一片温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