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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桓心里忍不住嘲弄了自己一番,便也不再理会,正要提脚往前走,青樽已经跳到他身边想要扶他,王桓却随意摆摆手示意不用跟来,只身便往两个黑影那边走去。
一直陪在简临风身边的老管家见到王桓迎面走来便识趣地往后退开两步,躲在那个月光照不到的角落里,低垂着头站在原地。
就像他这些年来一样,无论自己的小主人辉煌还是落魄,他都会躲在那个小角落里,耐心地等着他。
王桓来到简临风跟前,微微颔首后平淡道:“方才多谢公子出手相助了。”
两个人面对面而站着,有人看不清对方面容,却看到了人心,有人看见了对方容貌,却觉得既熟悉又陌生。
自简临风被王桓喊下的那刻起,他心里就一直跳个不停,这一刻王桓来到他面前,他也只知道定定地看着面前这个丑陋的男人好一会儿。
尽管知道这皮囊不过是面/具一张,但是每次见到简临风心里都难以平静下来,昔人旧人起死回生本应是件值得庆喜的事情,可是在他心里却只剩下了物是人非的刺痛。
当年眼睁睁看着这位曾经与自己日夜相伴的挚友蒙冤入狱,自己却只能躲在家门之后不敢言语,这一年里他只能用父亲坚决命令在此事上绝对不能插手为借口而安抚自己的内疚。
可是比起自己曾经还口口声称为他人挚友,一直对放浪形骸的王桓深恶痛绝的谢家小王爷,却在被自己姐姐父亲多番阻拦后,依然只身独闯庆律寺将王桓救了出来。
再后来王桓含冤而死,那时的他对王桓之后内疚对王家也只是叹息,而如今相同的事情落在自己身上,好像才能明白,世间至轻至贱,莫过于旁人的内疚旁人的叹息。
晚风缓缓而过,简临风心里长叹一声,却点了点头,就算心中千言万语,最后也只是疲惫地说:“无妨,举手之劳而已。”
说着转身便想要离开,却没想王桓忽然又把他叫住:“临风。”
比起方才一声带着敬意的“简公子”,王桓如今这一声沙哑的“临风”只叫简临风更加想要逃离现场。
“我听说了简伯伯的事情...你最近...过得还好吗?”
简临风因心绪不宁,再次停下脚步的时候竟差点被自己左脚绊右脚地趔趄向前摔下去,王桓迅速两步上前伸手扶住他的手臂,却一下子忘了自己手上还带着伤口,用力之际忍不住发出“嘶”的一声沉吟。
简临风心头一惊,急忙转身回头却见王桓匆忙把手缩回,他皱了皱眉,紧张又小心地试探着问道:“你…你的手怎么了?”
王桓却轻轻笑笑,说:“不碍事。”
简临风却一直怀疑地盯着王桓故意藏在身后的手,少顷,他才轻轻叹了口气,苦涩地笑了两声,说:“早前听说你回来了我都不信,直到那日见到你和阿宁一起,当时看着你这模样是真的吓了一跳了,但心里也总算是放下,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说来那日的事也还没来得及跟你道谢,今日反倒是你来谢我了。”
简临风说到末了忍不住自嘲地摇了摇头,王桓垂了垂眼帘,沉声道:“白叔也是看着我们几个长大的,他若有事,无论你在与不在,放做是我也好,知行也好甚至郡主都好,都不会看着不管的。”
似乎听到自己的名字被提起,角落里的白叔微微抬了抬头,但很快又垂了下去。
二人不言片刻,简临风一直垂着头盯着凹凸不平的地面,忽然闷哼一声,睁了睁眼皮,才缓缓又道:“你说这是不是叫讽刺,谁能想到你我之间竟会有因为这般小事而相互郑重致谢的一天...也幸好你身边还有阿宁啊...只是终归苦了诗云了...这么好的一个姑娘,这让她以后还怎么嫁人...”
当年简临风喜欢孟诗云,王桓是唯一一个清楚知道的,只是他知道的时候,他是早已把婚约解除了。
王桓还记得那日他与简临风在春熙楼里宿醉不归,简临风满脸通红醉意醺醺地趴在桌上,双手抱着酒壶恍惚地盯着面前,忽然却一拍桌子猛地站了起来,指着斜靠在炕上的王桓破口大骂:“王子徽你个狗/娘/养的!诗云哪里不好了你要和她退婚!诗云是这世间最美好的女子你知不知道!你...你...你这是有眼无珠!亏这人人还称你一声才子!才你娘的子!你就是狗!活该阿宁也不管你了!”
如今再看面前憔悴疲倦的简临风,王桓心中就像被刀一下一下剜在肉上那样疼,忍不了轻轻咳了两声,简临风也立刻抬头,想上前伸手扶住他,手本来已经伸出一半了,最后还是垂了下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