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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桓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自言自语道:“廿一...简氏应该带着郡主到宝华寺了...”
典朝末年,天下门阀割据纷扰凌乱,战争频仍,百姓流离失所,从前大家一直信奉的老儒家思想,在这种兵荒马乱连饱饭都吃不上一顿的年代早就失去了最初的灵魂。所谓缘应天时,佛家道家思想应势流入中原,断有如来救苦救难,一时众人如得救赎,托身自庇。
又有后来宣文帝一统天下,过去的杀伐碰上了佛教的因果报应,梦魇多作,惧而思悔的为求心中安宁,借所谓顺应民意之托词,四境之内大修佛门寺塔,郑其而宣佛门之道。
以至不过小小怡都城,不算偏郊迦蓝塔,就有四座富丽华贵的塔寺,而其中城北的宝华寺则以烟火最为昌盛建筑最为绝伦而位列其首。
佛言有道,初一十五乃日历里的朔望斋,佛度众生,佛门之下不分贵贱,每月的这两日里,城里大小寺塔都人满为患,烟火鼎盛。
偏偏只有淮南王府的这位简氏夫人,虽亦为虔诚信徒,却从不爱在这些日子中与他们挤破脑袋来求得佛前一席之座,平日里只按着每月的斋戒日,到宝华寺中求几日清静来进奉其佛。
其实简夫人之所以有如今的这习惯,也与当年王桓母亲金氏脱不了关系。
当年沅陵王家与淮南谢家一文一武伴随文帝征战天下,有如左右臂膀。而当时王桓的兄长王程与谢蓁蓁又自幼就各自跟随其父四海为家,二人年岁相近又性情相投,久而久之便互生情愫。
后来天下安定,借着锦上添花两家人很快便替二人定下了婚约,一直到在王程去世之前,两家关系也算颇为融洽。
晚辈们投缘默契,两家的夫人也都是温婉和顺之人,一来二往相谈甚欢,便相约每月一同到宝华寺里斋戒祈福。
王桓的母亲金氏身体向来虚弱,从来也不会去人多繁杂的地方,所以每次去宝华寺,都净挑人少之时。
她曾说,求神拜佛,万念皆于心,所谓形式,不过碍于人。后来简氏听着在理,便也跟着金氏一起在斋戒日里进寺,一去便留四五天。
那时候,两位夫人一同斋沐的日子便是小王桓和小谢宁最开心的时光。
家中母亲不在,留着两个老爷子也不知该如何照管,后来若是王程伴随,二人便留在谢府让谢蓁蓁看管,若是谢蓁蓁同行,便让二人呆在王府留王程照看。
终归家里还是少了一位大人,王程性子温和,谢蓁蓁不爱搭理他们,他们便总是想着法子在跑出家门,有时看异域来的新奇事物,有时纵马跑城郊黄沙遍地。
后来金氏去世,简氏却依然改不了这习惯,仍然每月斋戒日都会到宝华寺里清修祈福,谢蓁蓁也会陪同在侧。
从迦蓝离开后,王桓这一路上心中尽是从前旧事。
回到府上的时候已尽天黑,那晚的天空格外清朗,万里无云,皓月当空,星辰闪烁。
祁缘替王桓再次诊脉后,见他温热虽然还没有完全褪去,一日奔波下来脸上还是带着疲惫,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中一直挂念的事情稍稍得了个结果,脸色竟显得没早上那般苍白难看。
只是他自己心中有牵挂,交代嘱咐一二之后,便先告辞离去。没多久,青樽也把药煎好端了进来,王桓也示意天色不早了,让青樽先回家去。
喝过药后,王桓却没有立刻睡下,而是坐在铜镜前,仔细看着镜中人。
镜中人曾面若桃花,镜中人曾举手风流,镜中人今桃花落败,镜中人今风流若纸。
那夜晚风依旧偏凉,简氏和谢蓁蓁一早便去了宝华寺,谢辽最近除去每日入宫上朝外,都把自己关在书房里。
月光清冷,院子里桃花树下,谢宁身上只穿着单薄的玄色单衣,手上红帱长刀领着苍凉的银光在空中回旋飞舞。
谢宁只半束发,头上的和田玉冠色泽润柔,垂在后背的长发在翻越腾跳间随风飘动,身姿矫健,但刀光之中却没有丝毫感情。
直到一阵晚风拂起桃花枝叶,浅粉花瓣迎风飘落在谢宁眼上。
他心中莫名而来一阵烦躁不安,骤然翻身落地,将红帱随意往树下一扔后,顿然往门外走去。
却在谢宁走到门后之际,门外忽然传来门童地话语声。
只闻其中一人说道:“...我还以为祁大夫您知道呢,夫人跟郡主都去了宝华寺斋戒祈福了,要过几日才回来。”
谢宁闻之皱了皱眉,不由快步上前便将门打开,两位门童忽然见到自己主子从身后出现都不由吓了一跳,连忙往两边退开。
此时祁缘目光却正好落于谢宁眸上,二人相视片刻却没有说话。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