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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挚说到这里,竟若有哽咽,半晌他咽了咽口水,稍稍定神,才苦涩笑笑,接着道:“我自幼父母双亡,兄长天生聪明,他是有自学成才的本事,可是如今世道,世家一手遮天,就算再有才华又能如何?生于寒门,便注定出路尽断。兄长知道他自己是没有路可走了,便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当年他就算再辛苦,咬咬牙也要从西城搬到东城,在替人搬砖的同时求得了在廉溪馆做杂工,他这么辛苦为的什么?不过就是为了我能有读书的机会,能有接近上层而闯出头罢了...”
秦挚抬手狠狠地擦去眼角快要落下的泪水,随手拿起桌上那茶杯,倒头一饮而尽,又拿过茶壶往里倒满茶水,紧紧抓在指间,目光缓缓投向王桓,却见到他目光沉沉地盯在桌面,他忽然冷笑一声,吸了吸鼻子,继续又道:“兄长问我那句话时,我也还是没有想过怪你。知恩图报是先生教的,而跟随你,是我自己的选择。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兄长出事那日,我甚至到你去到县衙的时候,我都不知道这是许卓为的阴谋。”
等了一上午终于听到许卓为三字,王桓一直暗淡的眸上也恍然划过一层凛光,他微微偏了偏头后,沉冷地盯着秦挚双眼,说:“可是你后来不仅仅知道了,你还掺和进去了,不是吗?”
此时一阵凄凉的寒风过堂,将烛台上的火苗吹至明灭。
二人双目对视,当年的秦挚还从未觉得过王桓眼神的犀利,可如今看着竟觉得脊背发凉。他顿是皱眉移开目光,拿起茶杯颤抖着贴到自己唇边上却没有喝下去,许久后放回到桌面,却依然一直握在手里。
秦挚缓缓又道:“那日你让我先回去等你消息,我便先回了廉溪馆,我刚回到门口,就有人让我跟他去明校府一趟。那时候我根本不知道所谓何事,直到我一进到府里,许卓为就笑着跟我说...”
秦挚说到这里忽然停了下来,王桓扬了扬眉看向他,问:“他说什么?”
秦挚抬头看着王桓双眼,沉声道:“他说,只要我说出今日我兄长杀人之事并非自卫,而是受沅陵侯府教唆。只要说出这句话...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便立刻把我兄长放了,并且许我之后平步青云,若不是...我兄长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你就这样把我们出卖了!?”王桓骤然厉声打断。
秦挚忽然紧张地咆哮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许卓为这老狐狸会往当年丁贵嫔的案子上扯的!我更加...更加...”
秦挚忽然语塞,一下子气焰又败落下来,吞吞吐吐地说:“我更加不知道后来还会有天下寒门替老侯爷鸣冤的事情!”
王桓目光锐利地盯在秦挚颤抖的手上,语气冰冷地反问:“就算你知道了,你还是会这么做吧?”
“我...”秦挚顿然失声,他支支吾吾半天,也只是发出了“我”字一个音。
王桓稍微觑了秦挚一眼,慢条斯理地将手炉放到自己身旁,他轻轻左右活动了一下脖颈,缓缓探头凑到秦挚面前,低声说:“之后呢?你为什么又逃了?”
这一句话果然如刺般戳到秦挚心中要害,他脸上顿时刷白,眼神一直在躲避王桓的目光,双唇蓦地紧闭,整个人却在不停发抖。
见他这副样子,王桓根本不以为然,冷声又说:“都到了这地步了,你最好还是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我。你兄长现在在明校府手上,如今整个怡都有能力并且愿意救你和你兄长,只有我一人。”
谁知话音刚落,秦挚却忽然仰头大笑,笑声却极为空虚,不过是用笑声来掩盖他心中的不安。半晌,他又强作镇定地抬头看向王桓,艰难挤出轻蔑微笑,道:“王桓啊王桓,你还是先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吧,你还真有脸说出这样的话来?你还以为你是当年那个风光无限的侯府二公子吗?”
王桓却无生气,越发轻松将身子往后靠了靠,阴鸷笑了笑,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随意丢在桌上。
秦挚一见到那玉佩,霎时间浑身僵硬,瞳孔骤然收缩猛地抬头看向王桓,随即又低下头,顿时就要伸手去拿那玉佩。
王桓眼疾手快地抢在他前面,手心将玉佩按在桌上,目光阴沉地注视着秦挚,笑着问:“怎样?我还有没有这本事?”
秦挚与王桓对视半晌,他忽然扯了扯嘴角,咬牙道:“王桓啊...你果然是王桓啊...”
王桓也不在意,嘴角依然挂着深不可测的笑容,他拿过茶壶悠然自在地往秦挚杯中满上茶水,淡然道:“愿闻其详。”
秦挚微微发颤地取过桌面上的玉佩,放在手掌心里沉凝半晌,才缓缓说:“那日沁华宫失火之事,根本就是许卓为一手策划要加害于你的,而那天我兄长错手杀死的那位,的的确确也是当时出来指证你的人,但是知道这件事的,除了他,其实还有一个人。”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