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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这日晨间小成子替贤王的胳膊换药后,贤王破天荒地问起了她,“是不是那一日,本王的话说重了,她才不愿过来侍疾?”

小成子憋着笑意,点了点头,“或许是吧,毕竟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脸皮薄也是有的。”

又想到林总管与她炖汤的殷勤,也打算卖林总管一个好,又火上添油道:“王爷有所不知,王爷受伤那天夜里,沈姑娘整宿没睡,隔天起身的时候,听人说她眼睛肿得像个烂桃儿。”

陆深阖上眼眸,想象了一下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顿时勾唇一笑,“这像是她能做出的事,她本就是个爱哭包。”

一向清冷自持的王爷竟然笑了,小陈子犹豫了几息,试探地问:“今儿一早,皇庄上送来许多瓜果菜蔬,其中有几个西瓜瞧着甚好,奴才叫厨房切了一并备在早膳里。”

他顿了顿,才道:“奴才若不叫上沈姑娘一同来用膳,也好叫她尝尝鲜。”

小成子说这话时,一只悄悄打量着自家爷,见他眸光躲闪转向一边的,闷闷地答:“随你吧。”

竟是一幅不情不愿的样子。

小成子撇撇嘴,知晓自家王爷这是口不言心呢。

小成子来的时候,沈书晴刚传了膳,听说贤王要宣她共进早膳,嘴上还没答应,手却实诚地放下了筷子,眼里的光灿若星辰。

红菱眼瞧着沈书晴在妆奁里不停挑选簪子头面,不由得翻了一个白眼,贤王可真是个男狐狸精啊,她搁这里劝了十几日,人家勾勾小指头就跑了。

“小姐,你若再磨蹭,王爷只怕早膳都用完了。”

沈书晴这才痛定思痛地放下十只手也抓不过来的首饰,只选了一只素色翠玉簪,本是想要搭配同色系的绿衫,又想起本朝的风俗非正室不可穿绿色,眼神登时暗了暗。

她将翠玉簪换成了白玉兰花簪,绿衣衫换成了丁香色短襦及竹青色罗裙。

末了,她揽镜自照,却直直蹙眉,“红菱啊,我怎地觉得我气色不比从前啊,你说我要不要涂一下口脂?”

红菱懒怠理她,只在门口不耐烦地踱来踱去,连个眼神也欠奉。

沈书晴好容易从箱子里翻出来一瓶不曾开封的口脂,用尾指尖沾了些许红泥,往樱唇稍稍抹去,再度对镜一笑,依旧觉得美中不足,又寻来螺子黛细细描眉一番。

这才满意地盖下镜面,在窗前的空地上,牵起裙摆转了一个圈,“怎么样?红菱,我这一身打扮可还过得去?”

红菱见她一幅花孔雀开屏的模样,终于是忍不住笑道:“美若天仙,行了吧?”

红菱将沈书晴送到门口,便直接折回去了西厢的书房,她不想看到自家小姐小心讨好的模样。

沈书晴自廊下踏上阶梯,却有些近乡情怯不敢上前,攥着袖子不住地左顾右盼,希望能看到林总管或是小成子,好同他们一同进屋。

正这个时候,听得里间传来陌生男子的声音,“王爷,你那日受伤,为何不回王府,偏偏要留在这葫芦巷,还一直不曾传出消息,倒是叫我等好生担心一场。”

沈书晴倒是没有深想过,不过还是竖起耳朵一听,就听贤王道:“回王府做甚?叫她担心吗?”

“她身子本就不好,若是再知晓我受了重伤,指不定会如何气急攻心......”

只他还不曾说完,便听见门口传来声响,顿时长眉一拧,眼尾上扬的凤眸淡淡往外一瞥,便瞧见沈书晴落寞地跪坐在地上,抬起眸子直勾勾地看他,眸子里不再有往日的热切与缱绻,只剩下空洞与茫然来。

他来葫芦巷,是害怕王妃担心。

他接她来葫芦巷,也是因着王妃身子不好,生不了孩子,才要她代劳。

是以,初见那日,她说起去母留子,他才如此反应过度,却是因为正中下怀,恼羞成怒吧!

便是今日召她相见,也不过是为了延绵子嗣罢了。

沈书晴,他爱的从来都是他的妻,你对他而言,不过是个生子的工具,而你居然妄想得到他的爱。

简直是痴心妄想!

第8章 侍寝

这一回,沈书晴没有落泪,只抬眸定定看他,看那个放在她心上许久的男人。

狭长上扬的凤眸,斜飞入鬓的长眉,眉宇间堆满了金石玉器养出来的矜贵气,不笑似岭上孤松傲然自若,一笑似三月杨柳摄人心魄。

依然是记忆中的模样,可沈书晴明白,虽则他是他,却又不再是他。

他不再是她记忆中那个从天而降的盖世英雄。

或者说他从来就不是,一切不过是她兀自的臆想罢了。

在沈书晴看陆深的同时,陆深也在细细打量她,薄凉的眸光自她那薄涂口脂的樱唇、浅扫螺黛的细眉以及那簇新的衣裳上一一掠过,眸色也随之转暖两分,不再似往常一般相近如冰。

收回渐渐颓然的视线,沈书晴稍理仪容,正要扶上一旁的门框起身,却发现一道黑影兜头罩下。

抿着唇缓缓抬眸,竟是陆深离了扶手椅步到了跟前,正弯腰将他宽大的手掌伸向她,和初见时几乎一样的动作,连目光都相差无几,淡漠得好似世间一切皆与他无关,透着股子超尘出世的凉薄。

从前她只当他天生如此淡漠,直到方才她才明白,他的热忱都给了他的妻,怕她伤心,怜她身子弱,甚至还找人替她生孩子。

他哪里是甚么凉薄之人,只是厌恶她罢了。

是了,她只是一个产子的器具,一如这房间内的屏风,桌椅,用得趁手就多用几天,用得不趁手就直接丢弃,哪能有半分的感情?

这一回沈书晴没有再受他的蛊惑。

她垂下眼眸,扶住一旁门框起身,敛衽稍稍一礼,口吻亦是不同以往的平淡,“既然王爷有客,民女便不打搅了。”

说罢,也不等陆深同意,径直转过身,挺直腰杆往廊下走去。

陆深尴尬收回手掌,冷墨一般的眸子划过一抹暗色,他托着下颌居高临下地睥睨着沈书晴那倨傲的背影好一阵,才忽而晒然一笑,“这是在跟本王玩欲擒故纵的把戏?”

厅堂里的白袍儒生将两人之间的交锋从头看到尾,袖管下的拳头捏得吱吱作响,这会子瞧见门外摆膳的奴下行来,忙也起身告辞,“殿下,微臣还要去衙署上值。”

陆深自西厢收回视线,转眸看向身侧清雅端方的白面书生,缓了几分语气,“李兄,不差这会子功夫,陪本王用完早膳再去衙署也不迟。”

李照玉如今满脑子皆是沈书晴方才那受气小媳妇的模样,哪里有这个闲心陪他用膳,几番推辞后陆深也不好再劝。

李照玉健步如飞离开,却在路过西厢第一间屋子时略微顿步,拿愧怍的眸光梭巡了一眼禁闭的冰裂纹窗扇,而后叹息一声,这才提步离去。

陆深将一切看在眼底,眸中一抹异色闪过,冷声吩咐领着奴下来摆膳的林墨,“查一下李照玉与沈书晴的过往。”

林墨方才在厨灶间督促,并不知发生了何事,但也听出了陆深的话外之音,“李公子出自陇西李氏,今年春闱前不曾离开过陇西,怎会与沈姑娘相识?”

林墨不曾说出口的是,沈姑娘对你一片痴心,怎可能同旁人有染?

陆深却是无比笃定自己的直觉,“本王叫你去查,你去查便是,本王自有张,不必你来置喙。”

林墨低声应下,暂且不提。

等早膳摆好,望着满桌的精细早食,寻常总要用个半饱的陆深,今日却只动了几次筷子,便没了胃口。

小成子端来漱口的茶水递给陆深,有意邀功,“王爷,今儿皇庄送来的西瓜可还行?”

哪壶不开提哪壶,林墨替小成子捏了一把汗,果然就见贤王端起茶盅漱口后,不紧不慢道:“滋味甚好,重重有赏。”

小成子还没高兴几息,一盆冷水便兜头泼了下来,“本王赏你个瓜农做做,你意下如何?”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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