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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卸下往日的尊贵与体面,学着以色示人的勾栏女子在贤王跟前搔首弄姿。
抬起那仿佛会说话的眼,直勾勾地盯着晋王,却在触碰到男子被勾来的视线后,又欲迎还拒地垂下羽睫,唇角勾起一抹清浅的笑,怯生生道:
“小女沈书晴,见过王爷,王爷万福金安。”
陆深自小在深宫长大,见惯了各色妃嫔对他父皇的秋波横送,很是不屑地翘起一边唇角,冷漠地嗯了一声。
沈书晴并不挫败,又素手轻抬将鬓边碎发往耳后一抿,顺道拿含羞带怯的眼角余光往贤王身上淡淡一瞥,眉眼弯弯好似真的见到贤王极为高兴一般,却又透着股子小女儿家的娇羞劲儿,双颊甚至恰到好处地染上了胭脂色的红晕。
这一回,她瞧见贤王有着一刹那的失神,他定是以为她对他一见倾情,爱惨了他罢。
沈书晴意欲收回目光,转而去替贤王斟茶,可却不经意间嗅到一股子冷竹香。
她堪堪回眸,一瞬不瞬地盯着贤王的面目瞧,凤眸狭长上扬,长眉斜飞入鬓,矜贵似昆仑冷玉,清濯似天上朗月.......
分明前一刻她面上还挂着恰到好处的笑意,可当她看清男子的面目后,方才还脉脉含情的杏眸顷刻间便蓄满了泪意,泪珠不住地往下落。
是他!
怎会是他?
怎会是那个曾在花灯节将她从贼人手中救出清隽似春日柳的少年?
自打三年前花灯节,在巷子里被歹人所虏,万念俱灰之际眼前人挺身而出,他便似一束光照进了沈书晴的心间,自此脑海里总萦着一层如梦似幻的念想。
而今这份念想却生生地被这场权,色交易撕得粉碎。
想要推门而出,想要落荒而逃,沈书晴却到底还残存几分理智,只收回了与陆深对视的目光,撇开脸,捂着唇低低地抽泣起来。
她想,她如今不过是个玩物,而他却是清贵似天上星辰的王爷,她再也不敢对他有任何的肖想,多看一眼都是对他的亵渎。
可显然陆深并不曾认出她,见她小脸哭得皱巴巴的,也生出了几分怜惜之心,只当她一个官家小姐,一时不愿做人外室也是有的。
陆深本不是重欲之人,之所以要安置外宅,不过是为了应付抱孙心切的贵太妃。
这之前,贵太妃已替他张罗了诸多人选,却偏偏格外看中沈钰的女儿,“沈大人如此清风霁月,他的闺女也差不到哪里去,堪配替我儿诞下皇孙。”
不知是因着贵太妃的这份看重,还是因着那无端生出的几分怜惜,陆深竟耐着心思哄了一句,“你不必害怕,虽是做本王的外宅,只要你本本分分,本王也绝不会亏待了你。”
“外宅”,“本本分分”,无一不在提醒沈书晴他是个有家室的男子。
是啊,谁人不知贤王妃乃是镇北侯的嫡长女,去岁两人的婚礼,新娘子十里红妆出嫁的场面,至今还为整个金陵津津乐道,两人皆是富贵堆里养出来的玉人儿,他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而她沈书晴不过是贤王闲来无事的调剂罢了。
想到此处,沈书晴的泪水登时更加汹涌,是收也收不住的架势。
陆深见她如此不识好歹,本就不多的耐心立时告罄,似轻蔑似讥讽般说,“给本王生个儿子,本王便放你离开。”
竟是为了子嗣么?
沈书晴怔楞了一瞬,忆起似乎贤王妃的确未曾诞下孩儿,可若是为了子嗣,贤王分明可以多纳几房妾室,毕竟外室子可比不得妾生子,好歹有名有份能上族谱。
除非...
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沈书晴竟然抬起眉眼,一瞬不瞬地盯视着陆深玉雕般的清雅面庞,以质问的口吻道:“然后呢,待民女诞下孩儿,王爷预备如何?”
“去母留子吗?”
一个落魄的孤女,一个家族的弃子,能得他庇佑已然是天大的幸事,而今竟然蹬鼻子上脸,在他面前叫嚣。
贤王冷笑一声,“不然呢,难不成还要将你娶回家去供起来?”
“沈书晴,本王劝你趁早认清自己的身份。”
第2章 警告
身份?
她也曾是金陵有名有姓的贵女,是双亲捧在掌心的明珠,往来皆是官宦人家的小姐,父亲还说将来定为她择一门家世清贵、人品端方的良婿......
可如今,她却只是个替人延绵子嗣的外室罢了。
可即便是做人外室,即便是作为一个延绵子嗣的工具,那也是她自找的。
又有甚么立场,以甚么身份质疑他?
还想不想要保住母亲的命了?
只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便叫沈书晴认清了现实,她硬生生憋回泪意,转而自几上捧起一盏茶水,落落大方走到贤王面前,弯腰递给虚坐在太师椅上的陆深。
嘴角甚至还带着一抹清浅的笑意,她低声告罪:“王爷说得对,方才是民女糊涂,若有冒犯王爷的地方,还请王爷海涵。”
陆深并未立时接下杯盏,凌厉的视线自沈书晴发间的素粿银簪上掠过,往下一扫则是她轻薄的肩,以及本钱不足的胸脯。
目光再由下至上,陆深这才看清这个要当他外室的女子,却是生了一张极为幼态的脸,面颊圆润,双目清澈得仿若不染尘埃,这样清澈的眼眸他只在那些不经世事的孩童身上见过。
转头又觑了一眼她可谓是平坦的前胸。
陆深摇头笑笑,不过一小丫头罢了,他同一个小丫头置气作甚?
小丫头?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陆深接过杯盏,佯装不甚在意地以杯盖撇开浮沫,面色如常地淡淡开口,“你如今可有及笄?”
沈书晴不明白贤王为何这般发问,还是轻点了点头。
陆深搁下茶盏,再度觑向这张清澈纯粹的脸颊,点漆般的墨眸没有一丝波澜,“你不必有所顾忌,照实话说即可,本王不碰幼女的身子。”
闻言,沈书晴垂眸扫了眼自己身上妖艳的衣衫,这一刻,她似乎有些明白大伯母为何非要叫她穿上这件衣裳。
是她寻常瞧着显小,怕耽误了他们所谋之事,才非要叫她穿上这般风尘的衣衫。
只是她没想到陆深会有这番言论,看起来的确是如外界所传是个端方的君子?
沈书晴心中的阴霾霎时散去大半,她弯着笑眼抬眸,不想却撞上男子冷冽中带着审视的目光。
是不相信她吗?
他以为她是那种为了富贵荣华,可以出卖灵魂,肆意撒谎的人吗?
是了,她连身子都可以出卖,更何况是灵魂了。
沈书晴垂下了鸦羽般的睫毛,闷闷地道:“民女去岁就已及笄,再过两月,等到七月十三,便是民女十六岁的生辰。”
“这些官府都有造册,王爷若是不信,大可以前去查明!”
瞧见她好似赌气一般鼓起的两腮,陆深只觉得好笑,方才凝重的面色也松泛开来,眉宇间盈着许久不曾有过的真切笑意。
沈书晴见他笑,自己也别开脸,捂着唇偷偷笑了起来。
正这个时候沈延哐当一声推门而入,火急火燎的还带着几分席间的酒气。
见两人并未似张婆子传言那般,反倒是其乐融融的,登时恶狠狠地剜了张婆子一眼。
他自是不敢说一直着人监视着这边的一举一动,只得一揖到底,谄笑着将计就计,“不知王爷可否赏个脸,到外头宴上用几杯薄酒?”
今儿是沈延的生辰,虽是小寿,却也摆了十来桌,无非是官场的同僚以及富贵场上那些狐朋狗友。
沈延的算盘打得响,陆深只要一出现在宴会上,只怕不出一日,整个金陵便知晓他与贤王交好。
陆深可不想给他这个借势的机会,只捏起茶盏,垂眸轻啜着甘醇的茶水。
然张婆子却没个眼力劲儿,哪壶不开提哪壶,沈大爷都没再过问,那张婆子却还想着替自己辩解,“老爷,方才两人分明都闹起来了,二小姐还哭得好伤心呢。”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