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关心则乱。晁新略蹙了蹙眉头。
等一下,我叫人送一双拖鞋。接触了过敏原之后最好是观察观察,以前晁新切山药,中午做完饭,下午才起疹子。
更何况刚洗了脚,即便擦干,穿袜子应该也不太舒服。还是拖鞋好。
晁新打开门,朝那边伸了伸手,小助理跑步过来,手里正好拎着拖鞋。
早就备上了,晁新没叫,她也不敢过来。
酒店的一次性拖鞋,晁老师,不太舒服,但先将就穿。
谢谢。
向挽扶着墙,用纸巾擦干脚,穿上拖鞋和晁新往练习室走。
这个插曲并没有引起多大波澜,毕竟也没什么人没情商到当面八卦,PD跑过来问了问情况,又对了下流程,确认可以继续录制,就招呼各组准备,开拍练习花絮。
晁新穿着从摄影棚出来就换上的黑色训练服,袖子是刚刚替向挽洗脚时卷起来的,她此刻习惯性地靠在钢琴的侧面,翻了翻本子,然后往钢琴上一放,插着兜迅速进入状态。
我们是新的班级,训练和磨合时间都比较短,而且大家都是有经验的配音演员,所以基础课程我们就不做了,直接走本子,OK吗?
没问题。三人说。
咱们选个舒服的状态,晁新往撤了瑜伽垫的训练室中间一指,坐下吧。
四人围坐,晁新把剧本分给她们:这是一个原创的短剧,看了看台词量,紧一点10分钟,松一点15分钟。
三个都是女性角色,所以没有反串,还算比较轻松。
故事总体比较简单,有点类似于《北京合伙人》,三个小镇姐妹共同创业,期间因为利益分配和情感误会起了争执,然后她们回忆起刚出来打拼时穷困却亲密无间的日子,最终和自己也和好友和解。
Highlight,舒秦。晁新讲了一遍大体情节,看着剧本点了舒秦。
争吵。舒秦小声说。
晁新摇头。
回忆?舒秦仔细想了想,不认为高光会落在最后的抱头痛哭。
晁新也摇头。
这个剧的结构非常简单,争吵、回忆、和解,我们可以在很多影视剧中都找到类似的桥段,当然,一般来讲,大多数人会觉得爆发戏是戏眼,因为观众通常会对歇斯底里的大开大合的印象深刻。
向挽和冯果默默点头。
但我们这部剧太短了。
表演,其实是一个说服自己也说服观众的过程,剧目短,意味着我们和观众沟通的时间不多。
那么,如果它要成为一个完整的作品,每一个情绪的重要转折点,都至关重要,如果在这个转折点,你没有办法让观众理解并相信情绪变化的因由,那啪,全塌了。
它会是散的,它就只是争吵、回忆、和解的碎片,不是一个情感从迸发到回收的过程。
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所以我会进行舞台设计。在争吵到最激烈的时候,孟茜摔个盘子,你们的声即刻收住,然后我会让整个舞台黑下来,给到20秒钟的静默时间。
在这个期间,你们只出气息,不要有一点声音,后三秒开始进音乐,追光灯打到蓬蓬,蓬蓬用独白进回忆。
20秒?冯果有一点担心,作为竞演类节目,在台上整整20秒不出声,恐怕会被认为是舞台事故。
晁新笑了:你知道这20秒观众会想什么吗?
他们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他们会想,发生什么了,他们会焦虑、会疑惑,这时候他们的情绪最容易跟表演者同频共振。
但也不能把时间拉得过长,不能过于挑战观众的耐心。
像一根线,拉得太紧会断掉。
向挽望着她专注的侧脸,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吸引力。
人的吸引力通常来自于反差,在感受过晁新的工作状态后,再想起那些枕畔的温言细语,向挽觉得自己的心成了一块禁不起摧残的软肉,被一个指尖撩拨来,又撩拨去。
晁新有魅力极了,向挽一直都知道,但很奇妙,她是先见识了晁新不为人知的一面,才补充完她寻常的模样,别人是从外向内探索,她是由里到外。
好了,讲完戏,晁新的眼神在她们身上扫一圈,定角吧。
孟茜。她用笔在孟茜的人设介绍处画了一个圈。
我。舒秦举起了手。
冯果看着剧本,没反应,她更心水蓬蓬。
其实三位的戏份都很均匀,只不过人物性格大相径庭,孟茜率性泼辣,快人快语,陈迅外柔内刚,极富韧性,蓬蓬天真烂漫,却十分没有安全感。
晁新看一眼向挽,向挽道:我亦想要孟茜。
哇,冯果竖起本子,遮住自己下半张脸。
没想到这个看着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是这么寸步不让的性格。
A班其实算是听潮的主场,如果冯果是向挽这样的外来者,她会选择中庸。
冯果偷眼看晁新,晁新垂下眼帘看着剧本,竟然笑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向挽还肯问她要东西这件事,让她心情有一点好。
晁新润了润嘴唇,抬起头来,看向向挽的眼神有一点松动。
这个角色你以前应该没有试过,我刚看了她所有戏份,会吵得很厉害。
声音低低的,惹得舒秦也看过来。
所以想要。向挽直勾勾地看着她,说。
晁新的心漏跳一拍,又抿唇认真地看了会儿孟茜的台词,再开口时声音有点哑。
坦白讲,如果从专业的角度来说,我的建议是舒秦。
向挽的眼神黯了黯。
因为我听了你几次表演,晁新仿佛在思考怎样措辞,你的气不足,你知道吗?
气息不足,所以导致你到高频会有一点飘,长句多的情况下,尾音就偶尔收得不漂亮。我猜苏唱也知道,所以她一直让你稳中求胜。
她说得很恳切,向挽有一点失落,但她不是遇事便受挫的人,想了想,问询:那么,是否有解决的法子?
晁新又笑了,因为好久不见,这么乖巧的向挽,好久不见。
她说:如果我带你,我会要求你增强体质,每天坚持做100个高抬腿什么的,但挽挽,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所以这两天,我没有办法。
挽挽这两个字说得很自然,自然得冯果都愣了,她疯狂眨眼,觉得人生受到了一点冲击。
向挽蹙眉,有点懊恼。
她在想,既然晁新知道她有这样明显的弱势,怎么从前在一处时,从未让自个儿加强过锻炼呢?
更何况晁新还说,自己体质不好,那当初有些夜晚,晁老师在她手里说不要了,又是真是假?
向挽的难过里掺了点生气,这类情绪在她和晁新分开以来从未有过。
不知是晁新关爱她的举动让她有了底气,还是刚刚那一声挽挽喊得她有点心软,她发现自己对晁新不太一样了。
没有那么患得患失,也没有那么自怨自艾。
尤其是如此近距离地观察到她的迷人之处,向挽有了一点危机感。
同样坐在晁新旁边,她知道,舒秦如果要喜欢上晁新,太容易了。
我仍旧想要。向挽咬了咬下唇,还是说,想挑战一回。
她想说,要不她和舒秦试试音,让晁老师选。
但舒秦把头发别到耳后去,又看了看人设小字,说:那我陈迅吧,这种温柔的角色我也没有配过,果姐你呢?
正好,我想要蓬蓬。冯果笑眯眯地说。
随即飞快地对晁新做了个鬼脸,这算皆大欢喜吗?
晁新叹一口气,跟向挽说:那临阵磨枪,今天晚上回去,在跑步机上跑一个小时。
哪里有跑步机?向挽问。
一楼啊,餐厅旁边。冯果说。
向挽仔细回忆:我们那里没有。
啊?每个屋还不一样啊?冯果惊讶,那你来我们屋跑吧,正好一起训练完了吃饭,然后一块儿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