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问题。
向挽对自己说。
人生中接触各类人,总之是有各式各样的契机,这也不失为一种缘分。
因此她没有表现出什么来,第二天送走晁新和牌牌,又陪着赵女士呆到初三,最终因为有一个项目提前开工,而回到了江城。
因此当向挽找到机会和晁新谈论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初七。
她记得很清楚,那天晁新带着牌牌去完年节的最后一场庙会,小家伙玩得筋疲力尽,早早就洗澡睡了,甚至还打起了小呼。
向挽穿着睡衣靠在门边,看着晁新给她收拾完桌子,然后关灯走出来。
她没有先让晁新去洗澡,而是说:有空么?想同你聊一聊。
神色天真又诚挚,一如初见。
但晁新心里有不大好的预感,虽然说不上来为什么。
她坐到床边,看着向挽背靠床头,长发被拨到一边,衬得脸尤其的白皙。
向挽没有任何措辞,只是问她:我长得像你的姐姐,是吗?
没想过竟然是这个话题,而且向挽丝毫没有兜圈子。
晁新张了张嘴,下意识就想否定。
因为向挽这个样子,纤长的睫毛勾勒出杏眼,漆黑的眼珠子浓得像入定,下颌的弧度十分精巧,甚至延申到她的肩颈,都似从画里拓出来的,带着矜贵的书卷气,和她姐姐她被命运抛弃的姐姐,一点都不一样。
但晁新说:有一点像。
恐怕不止一点。
谁告诉你的?
话一出口,晁新就觉得是句废话,除了牌牌,还有谁知道她姐姐呢?
向挽掖了掖嘴角,垂下眼帘,让晁新看不清她的表情。
之后才缓慢地、温柔地说:我明白了。
什么?
我一直觉得,我同你之间,进展得过于理所当然,因为我忘记了一些事情。
晁新的心像被钩子勾了起来,空落落地悬在腔骨中。
什么事情?但她只能木讷地、本能地追问。
你第一回 见面的热情,你对我倾囊相授的指导,你问我要我的录音,你同意我做牌牌的古琴老师,留我在家里吃饭,接我去看房,又顺理成章地邀请我同你合住
桩桩件件,如今回忆起来,也是丝滑得不像话。
如果这些事发生在另一个人身上,那没有人会觉得不对,但那是晁新。
是从来不会经营社会关系,也从来都抗拒别人进入她生活的晁新。
三十多年的习惯会因为萍水相逢的人就改变么?仅仅是因为向挽优秀和善好相处?不是。这么多年,晁新未必没有遇见过更优秀和善好相处的人。
她甚至连朋友都没有选择和他们做。
向挽忽然觉得头有点疼,难耐地闭了闭眼,又在这个动作里控制着呼吸,像以往任何一次配音那样把控自己的气息。
只不过她没想过,这种专业精神要用在与晁新的对谈中。
所以你与我亲近,让我住进你家,是否有像你姐姐的原因?向挽没看她,只低头望着自己藏在被子里的膝盖。
晁新的手心里出了细汗,她其实没有办法跟向挽说,她每提一次姐姐,那把勾着她心脏的钩子就再往里一寸,她感觉自己要被穿透了。
但即便是要被穿透了,还是得回答向挽的问题。
晁新的颈部一动,声音像是挤出来的:有。
诚恳也许是她唯一的机会。
有,我不能否认,如果没有这个原因,我、还有牌牌,可能都不会那么快接受有人住进我们家里。
她刚才说我们家里。
好像向挽是个外来者。
她颤着睫毛,看了晁新一眼。
不,只半眼,又缓慢地放下来,像是放下一个隔绝舞台的帷幕。
向挽很想问她,那你当我是什么?但她的自尊心开始作祟,阻挠了这句话的出口。
最后她问:有多像?
好像没有别的话想说了,想刨根问底的也就这一句。
没有很像,挽挽,晁新的精细的眉头压下来,上齿咬了一下下唇内侧,语气有一点无措,没有很像,但是她
她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以至于只看到零星半点的相似,也不由自主想要接近她。
有多重要?向挽抬眼,眼神虚了一下,她竟然在晁新眼里看到了有一些晶莹的东西,放在她琥珀色的瞳孔外部,显得她本就出众的双眼更漂亮了。
她晁新用力咬了咬后牙,好似这几个字需要用很大的力气。
到底该怎么打开一件尘封了很多年的事情,尤其是它是用你的骨血缝上的,要拆开的时候,得多伤筋动骨呢,要多血肉模糊呢。
晁新没有去想,她只是觉得,只要向挽想知道,她什么都可以说。
当年她死的时候,我在江城,我给她打电话,说我马上就回来,让她等等我,她说好,她会一直等我。
晁新的眼皮放下去,睫毛在台灯的光亮下投射出阴影。
没等到。
说这三个字时她掩饰性地吸了吸鼻子,显得声音轻得像是幻觉。
她现在还记得,晁望那天很舍不得挂电话,说完等她之后,嘱咐让她慢一点不着急,接着却又矛盾地问,可不可以快一点。
晁望从来没有对她提过要求,这是唯一一个。
没做到。
向挽听得很难受,因为没有任何一个人像她这样感同身受晁新的沉痛,然而她又很割裂,另外一个声音在穿针引线,告诉她,难怪。
难怪以前晁老师说,她不习惯让人等她。
难怪她连送个包,都要自己开车到向挽的楼下。
所以我承认,一开始接触你,有这部分原因,可能因为长相,看起来会不由自主觉得亲切,也可能是我自己都难以释怀的一点遗憾,我也不知道,我没有仔细想过。
晁新哽了哽喉头,手在被子上蹭了两下,才抬眼问向挽:你,介意吗?
向挽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说:我不介意人和人之间的缘分是如何开场的,但我介意这段关系的本质。
你能确定,你喜欢的是我么?
晁新蹙眉:我当然
她觉得这话很荒谬,她当然能判断向挽是向挽,晁望是晁望,向挽只是长相上让她觉得有一点相似,仔细看又大不相同,何况性格和晁望更是千差万别,连牌牌都能察觉,她怎么可能分不清楚?
相似是一回事,但从来不能等同,更没有混淆一说。
但她没有说完,因为向挽这句话里隐藏的含义让她觉得有一点冒犯。
冒犯自己,也冒犯晁望。
因为向挽好像在说晁新有可能把她当作晁望喜欢。
一个成年个体,对另一个成年个体的,有性冲动的和本能欲望关系的,喜欢。
晁望是我的亲姐姐,向挽。晁新抿抿唇,轻声说。
第69章
晁新误会了。
向挽因为她的态度,心里微微抽动,但她仍旧是说:我并非你想的那个意思。我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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