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新瞥一眼,起身拿起外套:走吧。
这两个字刻意放大了声量,享受了门里第二声短促的哀鸣。
晁新!在拿包了,卫生间却闪了一个缝,不见少女的脸,只听见一个气声。
晁新垂了垂眼睫毛,摇曳生姿地走过去,靠在墙壁。
牌牌的声音像是从喉头挤出来的,怕玄关处的向挽听见:你跟我抢向老师!
我用得着跟你抢?晁新抄着手,长卷发扫过脸颊,语气冷漠,她本来就是我CP。
啊你牌牌幼小的心灵受到了极大的伤害。
刘海再弄点水,压一压。晁新伸手,给她把门带上。
向挽套着围巾,看晁新走过来,眼里带着一点笑。
你很爱逗她。她等着晁新换鞋,温声说。
晁新却叹了一口气,等大门关了,俩人走到楼道,才说:她小时候挺不开心的,也没什么喜欢的东西,所以打赏的事虽然让我为难,也没有太责怪她。
晁北小时候都不怎么说话,身体也不好,豆芽菜似的,调养了那么久,还是贫血。
现在会犟嘴,好多了。
说着又撩一眼向挽:刚才开玩笑,你别介意。
向挽摇头,眉眼弯弯:杜龄本就是许之之的CP,没有错。
晁新就着电梯的暖光看着她,觉得她的眼睛很不一样,好像比都市里的人清澈很多,没有受到过什么污染的样子。
像她第一眼见到襁褓里的牌牌,不过婴儿的眼白泛着蓝色,向挽的底色很清晰。
到了傍晚,超市的人渐渐多起来,晁新和向挽推了一个小推车,在蔬菜区和肉类区慢慢逛。
爱吃牛肉还是猪肉?
晁新在敞开的保鲜区停下,小臂搭着推车的扶手。
牛肉。
向挽想了想。因为于舟爱吃牛肉,她们平常在家除了排骨,很少买猪肉。
水煮牛肉,A;红烧牛肉,B。
向挽笑了:A。
晁新点点头,挑了一块递给生鲜区域的售货员:麻烦切片。
豆芽打底,A;生菜打底,B。
晁新接过保鲜袋里的牛肉,推着推车往前走。
向挽继续做选择题:B。
wow。晁新小小地挑了下眉。
怎么?
做这个选择的不太多。她偏头拎了拎嘴角。
泪痣因为这稍纵即逝的笑,生动了一些。
走到蔬菜区,晁新停下,手探进后脑,拨了拨卷发,然后靠在一旁,示意向挽上前:选一颗。
然后她将右脚的脚后跟自高跟鞋里提起来,脚踝靠着左脚,偷懒。
向挽眼神往下,抿唇一笑,转脸挑选蔬菜,过了几秒,柔声问:既然难受,怎么又总要穿呢?
想起在地下车库,晁新连上楼都要换上高跟鞋。
晁新耷拉着慵懒的视线:喜欢比人高一些。
不喜欢仰人鼻息,不喜欢抬头,喜欢低头,喜欢俯瞰。
向挽抬眼看她,但晁新又低下头,打开了手机。
再回到家时,卫生间的门已经开了,二人把几个购物袋一起拿到厨房,晁新打开冰箱,分门别类地放进去,牛肉就着保鲜袋泡出血水,再掏了几个鸡蛋,放到流理台上,又蹲下把葱姜蒜等配菜拿出来,一一切好。
一袭动作做完,她有点热,举着刚抓完淀粉的手,让向挽帮忙把她的袖子翻上去,向挽上前,擦过她莹白的小臂,仔细地翻着衣袖。
然后晁新又伸了伸脖子,本能地要探手去再解开一颗领口,手腕往里缩了缩,想起来自己手脏,又没动。
向挽蕙质兰心,捕捉到她的动作,看一眼她静默的眼神,问:要解开吗?
嗯。一声懒音。
向挽抬手,食指拇指一动,干脆利落地解开了锁骨下方的扣子。
沟壑上方已经有几粒细汗了。
谢谢。晁新侧过身子,躬身继续给肉片上淀粉。
向挽见没什么好帮忙的,晁新又不爱说话,便洗了手退出去,见牌牌坐在客厅,大人样地翘着二郎腿,听见她出来,吸了几口气,然后略微羞涩地转过来:向老师,请坐。
向挽抬手掩了掩胸口:你
这
她为难地转头,看向晁新。
晁新瞥到她的眼神,端着沾满淀粉的手出来,定睛一看,气息一乱笑了。
牌牌的脸白得有一点过分,嘴红得有一点过分,睫毛膏糊了一点在眼下,像是沾了几个小小的蚊蝇。
不适合你。晁新蹙了蹙眉头,右肩一顶,苦笑。
你看出来啦?牌牌苦着脸,不敢看向挽。
她低头,右手捂着脸,嘟囔:我给你发微信了呀,问你我可以用哪一个,你没有回我。
晁新摇头笑,散发滑过脸颊,很痒,她本能地伸手撩开,手上的淀粉沾到脸上。
向挽一怔,随即双肩一颤,眼角更弯了些。
向来冷傲的晁新脸上沾了点笨拙的淀粉,格格不入的,和晁北也没什么两样。
晁新在向挽的瞳孔里看见自己的倒影,又见她笑得欢,没忍住伸手在她鼻尖点了一下,像之前逗牌牌一样。
向挽愣住,晁新也愣了。
抱歉。她说。
向挽放低视线,往自己鼻尖看,然后垂着眼帘又笑了。
她很爱笑,但很多时候是得体而疏离的,和向挽认识了几个月,这是晁新第一次见她真心实意地欢愉,真正像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了。
第7章
饭菜上桌,淋着热油的水煮牛肉,清香四溢的玉米排骨汤,酸爽开胃的糖醋藕片还有一个凉拌豇豆和清炒时蔬。
前面说到,晁新不太懂得怎么跟人做朋友,但她其实误打误撞地选择了非常有效的一种,因为在家里做饭一起吃完然后洗碗,是最家常最容易迅速拉近人与人距离的方式。
将玉米排骨汤端上来时,向挽自然而然地伸手把餐垫挪过来,正如她以前所养成的习惯。
你和你爸妈一起住吗?于是晁新就多嘴问了一句。
没有,向挽低头摆着碗筷,我没有父母。
晁新一怔:不好意思。
没事。
有了这番对话,俩人之间的气氛就有点尴尬,因为晁新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她在声音盛典上听到过向挽的领奖词,她说,她是一个流浪汉。
那段领奖词说得非常好,令台下坐着的晁新在好几个深夜里突如其来地想到一两句。
但她不如向挽有文化,不大记得完整的,也没有再去搜过。
流浪汉怎么会有这样的书卷气呢?流浪汉又怎么会有一双明媚动人的眼睛呢?流浪汉应该和自己一样,对周遭不感兴趣,甚至对世界偶尔厌恶。笑,不是因为喜悦,是因为应该,哭?晁新从来不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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