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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声,刚落座不久的陆沅接话道:“方才沅儿看见六表哥他们往西向去了,带着女郎在逛园子,想必需得一会时辰才能回来。”
此话直听得谢夫人觉得刺耳极了,竟让长辈等待。看着下首那空荡荡的两个首座,她脸色沉下,目中染出几分不善来。
谢渊恍若未觉,带着一贯温和的笑意,有些炫耀地道:“这园里新栽了不少新奇品种的梅花,倒是值得好好品鉴。”
谢渊爱植,好些梅花是他花了不少心思得的,谢夫人不好说别的,只得勉强笑笑,附和地应了声:“正是,值得观赏。”
“梅馨园”中,冬季的玉雪素白洁净,蜡梅晶莹剔透,点点梅花朵朵含苞,园中有亭台楼榭,有古梅与奇石互应,皑皑白雪点缀,整个园子都显得极为高雅古朴,端庄典雅。
诚如谢渊所言,“梅馨园”的梅花品种繁多,玉蝶梅、宫粉梅、朱砂梅、墨梅和龙游梅等不一而足。
谢湛看扶萱对着一株淡绿的梅花一目不错,以为她好奇此花,便解释道:“此梅叫‘绿萼梅’,我父亲最爱的品种之一。”
扶萱道:“绿萼梅疏肝解郁,理气和胃,还可清热生津、除烦,可与蜂蜜一起消暑热、消心烦口渴。此梅还可使清阳之气上升,与粳米一起熬粥,能养胃气。”
她将梅花的药理作用娓娓道来,谢湛不可能猜不出,她这是想到了病弱多年的亡母了,遂建议道:“不如今日便饮一回梅花茶?”
“好啊,我来煮。”扶萱开怀应道。
谢湛叫来奴仆采了梅花,取了蜂蜜,二人这才并肩移步去设宴的“清芬轩”。
“清芬轩”内众人云集,扶萱上前,立于厅中正中央,以淑雅之状、晚辈的身份,向谢渊夫妇欠身行礼:“扶萱见过谢老爷,见过谢夫人。”
且娇且媚的声色入耳,陆沅当即僵直脊背。
方才扶萱脱下披风,露出纤浓有度的身形之时她便肯定了八分,再听得这特点明显的娇软声儿,她当下是十足肯定:腊月二十八那日,宵禁鼓敲响半晌后仍然留在听风苑的那位“婢女”,便是眼前这位无疑!
她恍然,难怪啊,一个区区婢女罢了,敢随意指使石统领做粗活。
陆沅脸色白了白,抬头看向谢夫人的方向,借着撩发的姿势,朝谢夫人点了点头。
余光瞥见陆沅的肯定动作,谢夫人心下大惊。
往前就听说这个准儿媳行为放荡不堪,去年还装模作样地“失忆”了一回,住进了听风苑,致使儿子将她陪嫁张嬷嬷的亲侄女给发卖掉,万万想不到,居然还能不顾礼仪廉耻,婚前便夜宿郎君处。
谢夫人气地脸色发白,拉直唇角,不可思议又隐隐含怒的目光投向身前几步款款施礼的女郎,一言未发。
扶萱话毕,未有人回复,厅内气氛便微有沉寂,众人神色不由变幻起来。
除了扶萱受封县主那次在朝堂见过她,谢渊这是私下初次近身见这位扶家小女郎,瞧她虽因在众目睽睽之下稍显紧张,却也不折损身上气度半分,笑容满面,自信满满,不由在心里暗赞一声,假以时日定能独当一面。
见自家夫人未开口应声,谢渊主动道:“快落座罢。”
扶萱遂压着心中不解,移步至谢湛身旁的一方席桌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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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的话
拖延症晚期……(工/中/号/梅/馆/小/枝)
又迟到了,除了抱歉还是抱歉!我发誓今晚熬夜把稿子囤出来!
第311章 第3 20章 当面难堪
毕竟是第一回 与谢湛的父母亲人同厅聚会,扶萱难免比普通的宴会忐忑一些。
不过忐忑归忐忑,她倒并未怯场。
说真的,扶家虽不及谢家这种上等世家家族兴盛、根基深厚,但在见人方面,扶女郎自小可是见过太多了。
就说那百岳军军营罢,林林总总加一起,与她交谈过的士兵不说有上万人,几千也是有的。更何况父兄疼爱,出门便会带着她这位“小尾巴”,大梁的大好河山,各乡民俗她都见识匪浅。
成长环境所致,要说打量谁人的大胆,扶萱不诓多让。
是以,落座之后,宴席正式开始后,扶萱便抬起眸,大大方方地往席间扫了一圈。有些往前见过面的、又朝她默声招呼的谢家人,她礼貌回以微笑,就连在鹤园“见证”过谢夫人与她的龃龉的王氏,亦是互相点头示意了一回。
只不过,视线落到一位粉衣女郎脸上时,扶萱晃了晃眸光。
几乎是瞬间,她便猜出来,这便是她在听风苑偶然遇见过的、请谢湛指导画作的那位表妹。
实在是那样与其他人截然相反的、直愣愣扑在她面上的,直白之外,还有那么一些含恨带怨、又裹挟着嫉妒意味的目光,她太熟了,跟她初进建康城时,因身份低微又与谢湛有婚约在,几位女郎投在她面上的,相差无几。
彼时谢湛尚且不待见她,遇到这般目光她都不怵,更何况说,如今最难搞的郎君,已是由里而外皆成了自己的郎君,她更是倍感骄傲、心有底气。
思此,扶萱微抬下巴,勾起唇,朝陆沅直视了回去。
陆沅本是看失了神。
她不得不承认,饶是进了这建康城见过多个世家女郎,也要说,这位扶女郎是她见过美地最特别的那位。玉如肌,黛如眉,美艳之外,又有一股与温婉毫无关系的勾人妩媚,怪不得,能如此不安分,将六表哥迷地七荤八素了呢。
可待意识到对方目光定定留在她面上,她不由垂下眸,盖住眼中不受她控制而翻涌出的酸涩情绪。
扶萱的目光带着居高临下的无所惧。
谢湛给扶萱递过去一壶酒时,刚好瞧见她玩味看陆沅的一幕,他轻咳了一声,将扶萱视线拉了回来。
“给你。”
扶萱伸手接过,好奇问:“什么酒?”
谢湛答:“玉琼液。”
“玉琼液”三字入耳,扶萱脸色突变,彼时在戈阳郡,被江夫人梁氏用此酒灌醉的回忆涌上,她有些后怕地将酒壶递了回去,拒绝道:“这酒我不吃,还是你自个吃罢。”
扶萱能想到的回忆,过目不忘的谢湛自然也能想到。
想及那回她中了药后,整个人往他身上贴,被他拒绝后,恼羞成怒地问他是不是不行,谢湛忽生逗她的心思。
他侧倾身子靠近扶萱,双目意味深长地斜视她,悄声与她道:“大不了醉了后,再命令一回我替你沐浴罢了。”
对上谢湛那认真的神色,扶萱脑中嗡了一声,惊疑不定地问:“命令你……沐浴?”
彼时二人不过是伪装成郎君爱妾罢了,她清楚地很,那时对谢湛毫无感觉,怎可能主动要他给她沐浴?
然,许是模样好看的郎君,一本正经地说起谎话时,天生便有比旁人更高的欺骗性,扶萱见得谢湛面上一副正色,心中难免慌张。
她咽了咽口水,抱着一丝侥幸,期待谢湛说是跟她开个玩笑,不料,谢湛却是说出了她最不想听的事情——
“你彼时醉酒后神智不清,谁也不让靠近,许是还记得是我的‘爱妾’,独独抓着我不放。我被你磨地没有法子,被迫伺候了你一回。事后又碍于你的颜面,未挑明罢了。你若不信,大可以去问你那婢女,看她承不承认当初我给你包扎伤口的事。”
仔细揣摩这话,便知道这位郎君有多么狡猾了。
大半段实打实的谎言说完,却是在最后加了句事实,刻意引导听者往此处去思索,便是如他所言去求证,出来的,那也只能是事实。
果不其然,扶萱回忆起当时大腿上那规规整整的纱布,还就当真信了谢湛的一番话,觉得自己早就在彼时还算陌生的郎君跟前,狂放不羁地不要脸面了一回。
于是,不可自抑地,顷刻之间,她那一张白生生的小脸就烫红了个彻彻底底。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