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扶昀虽是尚公主,但婚礼的六礼也得一丝不苟按例走完。
第一礼纳采礼的三十余种吉祥物便得一一采办,扶萱对此事十分上心,她本是挑剔和活跃的性子,采买奴婢选了一轮后,她便从中再挑出合心意的,甚至有些还亲力亲为,亲自去采办。直到腊月初八的腊日前夕,纳采的吉物才堪堪准备完毕。
可也正因这个腊日,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按习俗,每年腊日,民间都要进行“猎祭”,便是猎杀禽兽举行大祭活动,拜神敬祖,以祈福求寿,避灾迎祥。
往前扶萱不会狩猎,兄长们外出猎物时她不曾参与,今年就不同了,因有了会射箭的三脚猫功夫,上回春猎时被地动突然打断的盎然兴致再次起了来,她便装备了一番,随同兄长们进了山中,想再去体验一回狩猎。
今年随扶家出行的,除了年年同扶潇一起的陈恬,还跟上了一位扶炫的好友周曦。
于是,众人便见到,雨雪纷纷中,一群郎君携一位女郎,从建康城中策马而过,轻衣而飞,颇有驰骋一方的豪情壮志。
然这份壮志在返回时,非是人人满载而归,而是有人负伤而返。
此事说起来也算得上有些倒霉。
那周曦小公子虽是在探案之上独具一格,能御马,会功夫,却因自小还是在大世家周家中成长,被养地“精致”了些,在狩猎经验上有些匮乏,加之警惕性没有别的曾征战过沙场的人高,入山后,山中冷雾浓重,视线被阻隔,便渐渐未跟上前方,落了单。
林海雪原之中,苍茫起伏的群山里,是猛兽竞技的舞台,周曦和座下的马,倒霉地被一只觅食的饿虎从后方盯上。
若是别的几位男郎在场,定会从雪地上的脚印看出来近处有虎出没,从而提高警惕,可周曦却吃了经验匮乏的亏,被那猛虎突地猛扑上前,径直咬上了马匹的臀部。
所幸,陈恬和扶炫发觉他失散后返回,见到了这千钧一发的危险一幕。
二人即刻挽弓射箭过去,将那老虎制住,然而,陈恬的马匹却在此间踩空了一脚,陡然滚落斜坡之下,陈恬的注意力尚未从猎虎之上返回,便被马儿带着,跌落而下,被骏马压住,摔折了腿,且一时昏迷不醒。
陈恬被抬回端王府后,老端王妃见爱子昏迷不醒,直接气晕了过去。
端王府本也无有主母主事,家中只有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女郎是女眷,老王妃这一昏迷,除了奴仆,便再无人近身照看了。故而,扶萱便留在了端王府,担起近身看顾老端王妃的责任。
可这事被传出了端王府,且还传地与真相大相径庭。
传言说,端王殿下当时是为了救一同前去狩猎的女郎,这才受了重伤,而被救的女郎留在了端王府,亲自照看起了端王殿下。这位女郎端王府街上的邻居都见过的,便是那位往前来端王府时,端王殿下亲自出门迎接的扶家女郎。
传到后来,人们都在感叹,看来啊,端王的这个救命之恩,扶女郎那厢怕是要以身相许了。
谢湛听得这番传言,霎时如遭雷击。
他掌心猛地一紧,捏碎了手里的玉骨扇,起身在屋里来回踱步,走了好几圈后,才突然回头看石清,“她人现在在哪?”
石清掀眸迅速瞥一眼,低声道:“在……端王府。”
第286章 第285章 请人支招
谢湛脑中不可自抑地浮现出,当日在清溪园,扶萱毫不犹豫地夸陈恬那句“自然是器宇轩昂,智勇双全”时,双眼亮晶晶的痴样。
他恨不得现下就闯进端王府中,将人给逮出来。
可他不仅与端王府上未曾有过相交不说,现下他还是谢家家主,乃是端王一脉深恶痛绝的报仇对象,又岂能去登门拜访?
“陈恬如何?”艰难地强压心间的烦躁心绪,谢湛眉眼躁郁地问向石清:“扶家那头,可有旁的动静?”
石清虎躯一震,精神劲儿立起。
别的问题他尚且不好答,可这个问题上,他算得上未雨绸缪了一回。
自那日送去扶家的东西被原封不动又拉了出来,公子也不回隔壁那个别院,而是径直回了乌衣巷,他便有所准备。派在扶家门口盯梢的人,那可是可以与探案时的级别媲美,进出扶家的所有人他都一清二楚了的。
“端王无碍,伤了腿。公子放心,自您登门过后,凡是进扶家提亲之人,扶家都拒绝了,没有一家的大雁是被留下了的。”石清选择性地回道。
实际上,经这些时日的观察,还真没有人如自家公子那般,径直就提了大雁去扶家的。
石清这句话好歹安慰到了谢湛一分。
他左思右想,觉得扶萱不是那种真会因救命之恩嫁给谁的人,往前他“救”她落水时,她就说过,扶家不会逼她嫁什么救命恩人。
况且,扶萱虽是未应他求娶,但对他是有情意的,定然不会转头就对别人投怀送抱。
应是他多虑了。
谢湛回到书桌前,揉了揉太阳穴,问道:“明月山庄那,可有消息?”
石清低声道:“公子,对方还真算得上铜墙铁壁,这一年我们前后派去了好几波人,无一不是铩羽而归。”
谢湛眉宇微蹙,指尖在桌案上轻轻敲起。
按原先他的推算,余家有峃毒在手,明月山庄对山的那个秘密之地,也是属于余家。
余良那头他早就派人紧紧盯着,他起事前三日出城后,知其有异动,谢家便有一只部曲秘密准备着,后来是得知扶以言出城调兵,从余家部曲后方攻破,谢家的部曲才没有轻举妄动。
与此同时,他又派了一批人在那山下埋伏,那处是建康城近郊,若是从那处起事,建康城也多有危险,却不料,那处最终是纹丝不动。
现下余家已彻底破败,只能说明,那里所属另有其人。
沉默半晌,谢湛道:“备马车,去趟王家。”
谢湛口里的王家,自然不是同在乌衣巷的王家,而是王子槿现在居住的府邸。
王子槿养病近一年,九月底已从明月山庄返回了建康城,回了朝政。
他原先本就在秘书省任职,因其叔父王成逸辞任时的举荐,加之他现下名声大噪,穆安帝爱才,命他担任了秘书少监一职。秘书省掌邦国经籍图书,虽不是重权职位,却可借此机会,在书法、著书上得以精益求精,对他而言,也不失为一桩好差事。
**
谢湛到达时,王子槿正在弄儿为乐。
他手中拿着一只拨浪鼓,正朝着半岁小儿轻轻摇晃,而那孩子嘴里啊啊啊地叫着,两只小手兴奋地不住挥舞。
见谢湛前来,王子槿瞥了他一眼,说完“谢长珩你来了,坐罢”,便又去弹着舌头“嘚”“嘚”地逗小儿去了。
谢湛神情一窒。
他被人领到王子槿卧室的外间本就有些奇怪,听他这意思,合着,还要就在此处接待他不成?
见状,张瑶上前道:“霁之,需得给旭儿喂奶了,给我罢。”
“哦,哦,哦,好。”
王子槿拉着小儿挥舞的小爪子扯了扯,这才朝张瑶递了过去,引着谢湛到了书房落座。
二人对坐在茶案两侧,见到王子槿胸前沾上几处口涎印子,谢湛嫌弃地皱了皱眉。
这一幕被王子槿见到,他不觉异常,反而梨涡盈盈地笑道:“待你成了婚,有了孩子,你保不准比我更脏。”
谢湛冷冷地嗤了一声,“不可能。”
王子槿本就是个爱打趣人的性子,见他死鸭子嘴硬,故意道:“谢长珩,你这‘不可能’,是说不可能娶到她为妻,还是不可能与她生子?”
堪堪一语中的。
谢湛脸色骤然一沉。
扳回一局,王子槿见好就收,给谢湛递去一盏茶,问:“你来找我是有何事?”
谢湛这回找王子槿,自然不是讨论学问,而是因王子槿是王家人,谢湛原想着,说不准,他能给他提供一些关于那深山的线索。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