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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战争!
余家的那种行为,就像往前百岳军备战时一样!
她并未见过亲眼战争,更未曾去过前线,她去百岳军中寻父兄之时,许多涉及机密之事的地方都是不让她进的。
但此刻,因方才想到的可能性,扶萱脑中没有关于战场上的具体真实画面,但是不受控制地想到了许多,父兄们讲过的事情,诸如漫天的血光、横尸遍地、白骨露野等等。
还有,经过战争之后,像往前扶家和端王家一并收复的,大梁边境城郭之中,那些她亲眼所见过的,一片萧条不堪的场景。
扶萱心中愈发生出兵荒马乱的恐惧来。
再见到雨后初晴天空之下,建康城的街道上,大集之间,妇女老幼安闲行走、言笑晏晏的样子,恐惧便逐步犹如跗骨之蛆,使她的眼眸不住颤栗。
若是发生战争,这一切只会化作泡影。建康城的繁华,便会灰飞烟灭。
怎么办?
怎么办?
扶萱不免心慌意乱。
父亲、扶炫、陈恬、谢湛,这几个人的身影在脑中出现。
扶萱想了想,决定去找与此地距离最近的那位拿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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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萱的马车不肖片刻便到了端王府。
端王府所在的这条街十分空旷,鲜少有人经过,扶萱的马车出现后,偶尔有旁的府上出来办差的下人走过这里时,都会将几分打量的目光透过来。
这条街上与端王府交好的几家都知道,这端王殿下二十有四,尚未娶端王妃,老王妃对此急地不行。
甫一见有妙龄女郎出现,可不都新鲜么?
扶萱顾不得张望那么多,叫玲珑快快去找把守护卫,表明求见的身份。
扶萱上次来端王府还是去年秋季,一年过去,别说扶家物是人非,便是这端王府的侍卫也几轮变换了。
门口守卫对她陌生,因此在听闻婢女报出的来意后,不慌不忙地道:“请稍后。”
虽然不失礼貌,但显然一丝也不着急。
扶萱现在心里十万火急,见状,提裙大步上前去,朝那慢悠悠的守卫道:“你去告诉陈恬,扶家女要他以最快的速度出现在这。”
她说话的气势十足,叫端王殿下的名讳理所应当一样,守卫这才不敢怠慢,道了是后,迅速朝内跑去。
须臾,紧闭的两扇门终于从里面打开,紧接着,陈恬一身常服大步行来。
“萱萱,你怎么来了?”陈恬惊讶道,“快进来罢。”
门外本是慢慢路过看热闹的人,见到端王面带和煦亲自出现,这才收回了目光。
扶萱也知大门处不是说话的好地儿,跟着陈恬进了端王府。
在陈恬要将她带到花厅的路上,扶萱一把抓住他摆动的袖子,急声道:“我有重要的急事给你讲。”
陈恬让下人都退下,看着面色苍白、满眼惊慌的扶萱,带着几分不解和审视,蹙眉问:“你可是遇到什么事了?你的那个侍卫为何没跟着你?”
陈恬在说漠九。漠九同漠七皆是扶炫的贴身侍卫,当初扶炫外出救灾,知晓扶萱要在建康城施粥“抛头露面”时,为护她,给她派了漠九。
扶萱猛烈摇头,并未回话。
见旁人皆退下,她心里绷着的弦这才敢松下几分。
她以极快的语速,将今日在东市药肆后院看到的一幕,朝陈恬统统道出,末了,道:“那东市药肆还在余家名下,而且往前在那处看诊的大夫对钩吻见惯不怪一样,我怕这回他们搬运的药草里还有毒草。”
当初余冰因毒草抄家一事,陈恬只在朝堂上听闻过,并未有扶萱这般,同谢湛去了豫州后又去了永世县体验过的紧张,但甫一听到疑似士兵的人搬大量止血纱布,他便敏锐地分析出扶萱的消息十分有用。
临时战斗军备不足时,走大型药肆凑备纱布乃是省时省力的一种方式。
说来也是赶巧,三日前余良出建康城门时,陈恬恰好在城南巡视,彼时二人还客气地交谈了几句。
因老端王妃与余良夫人皆是江州人士,往前在建康城时二位便颇有交情,可近几月来,老王妃又羡慕又抱怨地说了几次,余夫人潇洒至极,这一回江州避暑便久久不回。
所以,三日前,一向孝顺的陈恬还刻意问了余良一句“不知余夫人何时回来,能与家母共叙?”,彼时余良面色便有些僵硬,他那时只认为自己冒昧了,此刻再回想此事,便不得不怀疑——莫不成,余良是早有打算,才遣妻儿去了江州的?
陈恬沉目思索。
这时候,去打探物资去处的漠九到达端王府大门。
陈恬瞥见后叫他进来。
“主子,那药肆的药材分了四批运送,去了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奴随最大的一车,去了南城门,出城后走的小道,方向是永世县。奴刺穿了其中一个麻袋,其中装的是这个。”漠九朝二人道,说着话递出了手中东西。
扶萱和陈恬皆是双眸一凛。
是三七!
它治疗内伤出血、瘀血外,还擅治疗跌打、金刃等外伤引起的瘀血肿痛,具有消肿、散瘀、止痛的功效,是中医伤科药物中的首选。
事已至此,陈恬再不敢一分侥幸。据他所知,那永世县驻扎有一只余家部曲。
陈恬本也颇为锋利的面上此刻收敛起了和煦笑意,看了扶萱一眼,召来身后不远的下属,递出禁军令牌,严声道:“执本王令,立刻关闭城门,全城戒严!”
下属得令走后,陈恬命人牵来马匹,问扶萱:“扶伯可在府中?”
扶萱点头,“应是在的”。
今日朝臣休沐,她今日离府时,扶以言正在书房。
见陈恬大步朝下人牵来的马匹迈步,心知她这是去找可以调用五兵将士的父亲,扶萱连忙请求道:“我没别的要求,我要去城楼等我阿父回来!”
“你……”
见她泪眼汪汪,想及往前在荆州,多次出征凯旋,城楼上那一袭红衣次次都挥着手臂欢呼雀跃,陈恬要拒绝的话骤然卡在喉中。
如今伯母已不在,想必她更是对伯父牵挂。
这不算什么困难的要求,陈恬遂就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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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和四年的十月,注定是要被记入史册的一个月,因为,在此期间,建康城发生了一件大事——
有人在建康城附近揭竿而起!
起事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大梁太宰,余家家主,余良。
一夜之间,京畿九县沦陷了六个县,建康城被余良用合围之势,团团包围住。
而更让人意外的,乃是这建康城内配合他的人,是当朝太子陈逾。
消息一出,一片哗然。
自然了,这也是事件结束之后众人才知道的事情。
事情发生之日乃是上朝之日。
这日,晨时,秋日的一片黑暗寂静之中,本是该上朝的众臣已全数照常进了宫,候在了两仪殿外。
然而他们等了又等,上朝的时辰早就过去,也不见穆安帝出现,甚至其身边的内侍也未曾现身。众人一直眼巴巴等到午后,才有皇宫侍卫前来通知他们进殿。而进了殿后,殿门一关,一群人被关在里头,殿外已被皇宫侍卫团团围住。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再是迟钝,也嗅出了变天的气息来。
王、谢、张等几家臣工沉脸思考。
能搞出这般动静的,这大梁也就这几家人,怕不是哪家见不惯这皇位上的那位,这才要动手逼宫罢。
谢湛早在进宫之后便察觉出气氛的诡异,他极快地跟去谢渊身旁做了提醒后,便借更衣的当口,同周阅默契地一起离了臣工,从两仪殿溜出,前往穆安帝的寝宫。
与他们相似行动的,还有几个敏锐的武将。
烟色弥漫,阵雨敲窗。
穆安帝被困于姜晓所在的晨颐殿。
谁也不曾料到,穆安帝在姜淑妃处歇息了一宿,翌日便被门外的侍卫禁足在了殿中。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