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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萱紧了紧攥着被衾的手指,暗自咬牙,刺他道:“既往之事要如何当雁过无痕?谢公子当真看得开。”
知她故意讽刺他,谢湛也不恼,抬手指着扶萱心口,胸有成竹地慢慢道:“你说的对,是不会雁过无痕。那里,已经有我的位置了,不是么?”
扶萱被踩到尾巴似的,即刻出言反驳道:“你在开什么玩笑!你我毫无瓜葛,我为何还要给你留什么位置?往前我便问过你,你的动心能抵得过我过往受的委屈,还是能抵得过家族门楣,谢公子如今想清楚了吗?”
“萱萱……”
扶萱打断他的话:“婚嫁迎娶在我心中从来不是儿戏。我要的,从来不是委曲求全攀一门亲事,更不是谁为了我众叛亲离,父母成仇。说到底,不过是,从始至终你我便不合适。更何况你并非我属意之人。”
她分明对他已动心,就是死不承认,装地理智清醒,故意朝他冷言冷语,谢湛真想掏出她那颗心,拆穿她的谎。
可他又不愿急着逼迫她。
他想耐心等她松口,而后再与她商讨往后计划。
谢湛闭目缓了缓,刻意同她道了会她父兄的事,如愿将她的注意力引到了豫州那里。
这便是这位郎君的精明之处,扶以言和扶炫身在外地忙着公务,根本无有机会朝家人讲明白当地情形,他这个大理寺寺卿手中资源富足,随意讲出几个事来,便使扶女郎放松了警惕。
半晌后,等扶萱睡去,谢湛静静看了看她恬静的睡颜,将那只被她退回的翠玉镯再套到她腕上,这才悄悄离开。
翌日扶萱醒来,突地忆起昨夜状况,见了腕上多出来的翠镯,一双杏眸亮晶晶的,认真地看着琴谱封面上的几个端正小字——
“赠吾爱扶萱。”
他、他、他现在怎这般不要脸面?
扶萱被烫着了般,双颊酡红,伸手蓦地将那几个字翻了个面,狠狠压住,一把拉起被衾将自己盖严实,不知是懊恼还是羞涩,在里头蹬了好几回脚。
玲珑进门伺候她穿戴,便见自家女郎藏在被衾中,像那中了雄黄的蛇精现了行,不住地扭来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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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如白驹过隙,一晃数日便又过去。
在离开建康城四月之久后,扶以言和扶炫终于平安返回。
正如人们预料的那样,扶家二人甫一返回,扶府大门便门庭若市,二人主院客堂的来客便未曾断过。
扶以言病重痊愈,叔侄二人救灾治疫手段高明,挽救无数生命于一线之间,得到圣人连连赞许。短短一年时间,扶家兴又落,再到重振旗鼓,且日益兴盛,谁人能不叹一句世事难料?
不止男郎们那厢被人热络巴结,连带着扶萱这处的请帖,也如那雪花纷飞似的,络绎不绝。
那些曾经在雅集上的点头之交,一夜之间忽地好像变成了她的密友,十分热情地邀请她去参加各种活动,甚至有些世家贵女屈尊降贵,亲临扶府邀她一起春游、赏百花宴,其中,还有些人知她擅长击鞠,投其所好,举办起来击鞠赛。
诚如嘉阳长公主所言的那样,如今她年岁不小,又正值议亲,有些事儿就需得提前积累经验,诸如主持中馈、看读账本、设宴请人这般一家主母需要做的事,她早晚也得学会。
扶小女郎本也是喜爱热闹的性子,往前在荆州贵女之间,虽谈不上广袖善舞,但礼尚往来之事,她不是不懂,交情尚好的好友亦不是没有。
虽是知晓建康城这里或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算盘,但抱着多加历练的心态,在参与旁人主办的宴席之外,扶萱也端起来扶家女郎的身份,连办了多场宴席。
她未与王、谢、余这样顶级世家的女郎相交,但与大多数建康城内的女郎也算有了不同程度的熟悉。世家之中,张家自不必多说,就连刘家的未及笄的独女刘沅,也来过扶府,与她有了几回交谈。
扶萱心中暗自唏嘘,当真此一时彼一时。
参与多次宴席后,得到的最显然的结果便是,除了张瑶之外,多了几位女郎不再唤扶萱“扶女郎”,而是唤上了闺名“萱萱”。
也因此,扶萱今年生辰宴邀请的人多了不少,整个氛围比起去年,又热闹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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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的话
这几天跑医院,我会尽量保证2更,但更新时间准时不了,非常抱歉,请大家谅解。
第263章 第262章 生辰之日
五月十七,扶萱生辰。
夏风如笔,饱蘸夕阳,绚烂晚霞倒映在夕照湖湖面上,暮色起苍茫,清风醉霞光。
夕照湖上,络绎不绝的画舫花船之间,名为“水月楼”的楼船中,女郎们品酒、跳舞、弹琴拨瑟,男郎们舞剑、变戏法,众人热热闹闹,玩地不亦乐乎。
筵席从申时末一直持续到戌时才堪堪结束。
天地黄昏,万物朦胧,水月楼缓缓靠岸。
醉意熏熏中,扶萱与好友和兄长们陆续出了宴厅。
甫一出了楼船宴厅,前方余兴未散尽的众人便发出了连连惊呼,不明所以中,扶萱被人笑着闹着、半推半拉地扯到了人群正前方。
眼前景色印入眼帘,扶萱眸光晃动。
岸边是一片灯火辉煌。
湖水之中,密密麻麻地飘着一盏盏点燃起来的河灯,远远望去,似满天繁星缀满天河,闪着点点亮光。
正对着水月楼,岸边有一左一右两只高耸玉兔花灯,横亘在玉兔之间的,乃是巨大的闪闪发光的“生辰愉悦”。
扶萱身畔,好友们议论纷纷——
“这是谁人啊,花了这般大的手笔。”
“自然是萱萱的爱慕者了,我猜还是那位。”
“倒是有心呢,那花灯可媲美上元的灯魁了罢。”
“真羡慕,若我生辰也能收到这般礼物就好了。”
不必旁人提醒,扶萱也猜到了这是谁的手笔,她已经见到岸上数以百计的舞童,如那位生辰那日,她带去棠梨苑的一般,已站成了一个即将起舞的队列。
水月楼将将靠岸,鼓声、火不思、古琴一和,舞童们便手执银钏儿叮铃起舞,曲子响亮欢快,欢欣悦耳。
这是将他生辰时她送给他的礼,提升级别后,回赠给了她。
天际的暮色被烟火扫尽,清朗的夜风送来沁人心脾的适爽。
曲终后,不无意外的,在整齐划一的“生辰愉悦”的童声高呼中,郎君手执折扇现身,迤迤然往湖边泊船之处行来。
第二波烟花又燃起,在声声喧天爆竹声中,身形优雅从容的郎君身着绣海棠的白衣,行走间褒袖轻扬,步伐平稳简爽,站定后,抬起深邃冷峻的眉目,盯牢了船舷上的女郎。
扶萱不争气地热了眼眶。
眼前郎君意欲何为,她心知肚明。
初见那日傲气地似孔雀的郎君,这一连大半月,是散开了其满身五彩缤纷、色泽艳丽的彩羽,不停地展示自己各种各样的才能,像一只求偶的鸾鸟,一刻不停地炫耀自己的美丽。
虽是应了她再未偷偷进她的卧房,可清溪园里,他翻墙送来搁在门外的亲自作的字画、写的情笺、刻雕摆件也快堆了半屋子。
扶萱横在与他之间的心墙,在他的连连攻击下,被一砸再砸,缺口连连。
连她也不知,何时会彻底坍塌。
自端阳起,她是暂且歇下了相看郎君的心思,因她分明地感觉到自己心有牵挂,无论看的是谁,有意无意间,她脑中总会浮现那位的模样,将二人做出一番对比。
因年纪已至,便勉强接受谁,又不付诸真心的话,实则对对方并不公平,倒不如先让自己心下安静了,而后再想别的。
可他如今日日都在眼前晃,人不在时,也有物来,物不来时,又有话来。
他的存在仿佛时时刻刻,处处皆有。
就如现下,她特意安排了画舫,将庆祝挪到没受邀便进不去的湖心船上,哪成想,画舫靠岸就被他堵上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