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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后不远,扶昀与谢湛并肩而站,再后,有扶潇,扶谦,陈恬,白阑王世子,几家她不认识的郎君,以及石清,与一众侍卫……
扶萱目光缓缓聚焦,盯住扶昀的衣袍,只见他的袍摆缺了一片,她怔怔回身,确认般地伸手去扯那巨石下的衣衫。
刷啦。
轻而易举便将其扯了出来。
扶萱脑中“轰”一声响起,神色呆滞地盯住那片衣衫半晌,“我知错了,我不该唤旁人哥哥”“我装的”“我谁也没忘记”不住地在耳边萦绕,扶萱再无勇气扭头看那几十号人。
生平第一回 朝人道歉。
生平第一回 自我忏悔。
生平第一回 自毁颜面。
丢人。
太丢人。
扶萱差点闭气。
她果断地阖上双眸,朝软和的地上晕倒了过去。
须臾后,她的耳边便响起扶家兄长们熟悉的声音——
“昀弟还是你背罢。”扶潇道,“啧啧,这脸花的,什么啊这是?狗屎么?”
你才沾了狗屎!
扶萱颤了好几颤睫毛,任由扶潇用他那冰凉的洞箫在自个脸上一下又一下地戳,暗叹潇哥哥最是不怜香惜玉。
又听得耳边扶昀轻声回扶潇:“应是泥巴。”
“二哥,来,我俩扶她起来放昀弟背上。”是扶谦的声音,仿佛压着笑意。
在几人利落干净的配合下,扶萱稳稳地趴上了扶昀的背。
“别给她闷着了。”扶潇说着话,将扶萱埋着的脸刻意挪了出来。
潇哥哥定是故意的。
扶萱腹诽,并闭紧眸子,装晕到底。
扶昀总算起步,扶萱暗松一口气。
可堪堪走了几步,突地又停顿了下来,扶萱心中正起狐疑,便听扶昀温声道:“谢六郎,多谢相助。”
“不必。”
扶萱僵住脖子,凝神屏息。
她便是阖着眼,仿佛也能感受到,近在咫尺的对方,此刻落在自己面上的,是饱含审度与戏谑的晦暗眼神。
“嘶——”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身旁人骤然呼痛一声,呼地扶萱抖了抖睫羽,差点睁开眼睛。
但她忍住了。
他身强力壮,身经百战,身份又那般尊贵,谢家的大夫定会好好治他,谁也不会让他有事。
**
春风花草生,灯火已黄昏。
曦乐园行宫里人声鼎沸。
许是惊吓过度,许是终是趴上了最熟悉又久违的兄长背脊,装晕的扶萱半道便睡了过去。
扶家众人看她睡地熟,也未扰她,嘉阳长公主的随行婢女给她擦洗干净脸颊,便由她睡下,而后众人汇聚在了大堂,听着各家的消息。
此次地动非是多么大的地动,但宇微山本就是多石之山,不止多处山体崩塌,便是连东西两侧的山堑也被推地合在了一起。
听说地动发生之时,外围的溪边便砸下了无数山石,几位赏景赋诗的女郎和婢女被砸中,当场毙命。其中,便有一位王家庶女,听说前脚还在凉亭中与王家七女郎等人闲话,转眼便可怜地丢了命。
而内围的山体崩塌更多,直至扶萱一行返回行宫,皇家侍卫们仍只带回了寥寥几人,多人逗留山中,丞待搜寻,情况不明。
带回来的人中,伤地最重的,乃是谢家六郎,但他的伤来的蹊跷,非是砸伤摔伤,而是箭伤。
行宫东面的揽月斋,谢湛沉着脸,由着大夫包扎手臂上的伤口。
待大夫退下后,谢湛朝谢渊和谢夫人简短地讲了一番山中遭遇。
谢夫人在一旁攥紧帕子,目光在谢渊和谢湛父子二人脸上来回停留,不可思议地问:“这是皇家围场,埋伏的杀手,莫非是……?”
谢湛眉梢轻压,打断道:“是世家路数。具体谁家的,儿自会查明。”
这批杀手目标在扶萱,断然不是穆安帝所派,且身手与明月山庄对山的那批极为相似,加上箭上之毒亦是相同,想必不是王家便是余家。
谢湛心中生出后怕,若非地动引得马匹受惊狂奔,扶萱早被那几位杀手射成了满是箭的靶子。
他朝谢渊道:“父亲,正式接管谢家之事,儿想提前至下月。”
早就盼他接手,谢渊自是无有多言。
谢夫人抬眼看着谢湛,心中暗怒。分明他带着扶家女两人进去的,回来便是他伤了,那位她特意派人问了,未伤分毫,他护地简直比眼珠子还精细,此刻再来要家主之位,为的什么,她清楚的很。
谢夫人目光一沉,兀自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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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的话
萱萱的大型社死现场。
——
23点更。
第253章 第252章 赴人之约
轻风翦翦,艳阳和暖,杏梨飘飘飞落,时日往前,一个月飞逝而过。
太和四年的四月,注定是会被大梁史官记下浓墨重彩一笔的一个月。
盖因该月内,建康城内有几件大事发生。
先是大梁数一数二的鼎鼎世家换了主人——年仅二十三岁的谢六郎继任了谢家家主,挑起那偌大世家的重担。
继任仪式办地盛大又隆重。
听说谢家各地庄子、部曲主事之人尽数前来,不仅如此,连各地谢家下属的朝廷官员也有不少亲至的。那些即使未亲至的,亦是派了亲近之人前来祝贺,表达对新领袖人物的敬重。
为表庆贺,其余世家家主亦是亲自登门庆贺,就连大梁太子陈逾也移驾谢家。
这一日,这位谢家郎君可谓是威风堂堂,风光无限。
此外,使人津津乐道的,还有一件于国于民皆有巨大裨益之事。
大梁从五州雪灾的阴霾中走出,在扶家家主扶炫的一力强势果敢的决断中,豫州疫情亦彻底退却,因在爆发初期便采取隔离措施,造成的感染人数和死伤人数皆远远低于预估人数。
短短两月不到,最后一个疫病病人便得到痊愈,消息传来京都,举朝震惊。
朝堂之上,穆安帝好整以暇地看着先前谏书南郡公年少莽撞、行事张狂的几家世家臣工,好比在问:瞧瞧,寡人赏识之人是何种能力!你们先前那股反对劲儿都去哪了?
众人缄默,皆心知肚明,这扶家啊,怕是又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了。
有人喜,自然有人忧。
本要退隐的陈太医令因在治疗疫病期间推三阻四,仗势自己的资历和年龄,对“毛头小子”扶炫所下命令阳奉阴违,扶炫一个怒上心头,索了那太医令的命。
那陈太医令乃是先帝时期余家举荐的人物,人至花甲之年尚遭此横祸,实令举荐之人忿懑。
听闻此等消息,余皇后哀哀一叹。
而余翼更是愤怒地将手中杯盏重重掷于地上,“呵,‘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岂有此理!岂有此理!那扶以言竟是将兵权放给这等竖子小儿!早知如此,便该在西阳郡之时,连他也连根拔除!白去了我儿一条命!”
余夫人也被他勾起了余靖妍殒命的伤心事,拭着泪,恨恨道:“老爷,既然不能连根拔起,不若也让他们尝尝痛失爱女的滋味。我听闻扶家女郎便是整个扶家的心头肉,若是……”
“说地轻巧!哦,那女郎一条命岂是你想要就要的?”
“那位女郎不是正值议亲之年么,我们五郎没同王家那位对上眼,不如试试啊。建康城的郎君说少不少,可真与扶家那位门楣对的上的有几个?门楣之上,我们家可比那家高了好几等,扶家女,不亏。”
在余夫人建议下,余家果真朝扶家递来请帖,目的亦是明确,余五郎邀扶女郎同游赏春。
收到帖子那日,扶萱正在清溪园的梨花树下荡秋千,看完后,她不可置信地讥讽出声:“余靖妍可是谋害伯父的罪魁祸首,这余家竟还有脸面想同扶家结亲,怕是全家的脑子被那门框夹了罢。”
扶潇躺在摇椅上,悠闲地前后晃荡着椅子,手中替扶萱剥着瓜子仁,接话道:“居心叵测,不安好心。”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