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
扶萱坐起来,抱住他手臂,撒娇道:“六郎,是你没给我机会解释啊。”
她早来了月事。
身前女郎面若芙渠,尚有他痕迹的白皙如玉颤颤巍巍,娇媚水润的眸中,此刻愧疚不已,凝重又无辜。
却偏偏被他捕捉到了一丝得意。
“故意的?”谢湛问道。
难怪,她方才给他剥地那般急,就是要看他这般兴致勃勃的模样,回敬他那句“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难怪,分明还在与他置气,回避他,今日却应他来了鹤园。
被他看穿,又看了一眼他身前,作弄到他的愉悦升起,扶萱再是憋不住笑意,她抖着细肩,笑地前俯后仰。
他当真以为她消了气性,饶过他擅自作主去下聘的事么?
哼。
可还没笑几声,便被人刷一下牢牢抓住了双手。
见她笑地实在猖狂,谢湛打消了自个去吹凉风喝凉茶的念头。
扶萱试图攥紧不放的两只小拳头,被人轻而易举地掰开了一根一根手指,见势不妙,她娇娇软软着声儿道,“六郎,我手有冻疮,疼。”
谢湛再不上这个女郎的当。
**
鹤园的“年夜饭”丰盛至极,足足有几十道,虽是仅有两个人吃,却也吃出了热热闹闹的氛围。
无他,盖因做了好半晌“粗活”的娇气女郎说她手颤,抓不住玉著,现在恃宠而骄,一刻不停地指挥着身旁人伺候她。
“烤鸭,只要皮,不要肉。”
“我要鲫鱼眼珠子旁的那处,你把眼珠子剔出来。”
“想喝口温度刚刚好的汤,撇掉浮着的油星子。”
在一个个故意为难的奇奇怪怪要求下,换了一身白衣的郎君神清气爽,眼角噙笑,生平第一回 这般甘愿屈尊降贵,耐着性子尽数满足。
他舀起一勺汤,按要求除了油星,吹了两口,往嫣红小嘴边递过去,看她小口喝着,开口道:“听说西蜀那处,年末时,人们会相互馈送年节礼物,称‘馈岁’,当真有这般习俗?”
扶萱握起帕子擦擦嘴角,“有的,不止有‘馈岁’,还有‘别岁’,就是相互宴请。在荆州,元辰之夜还会‘守岁’,便是通宵不眠的。建康城这处有么?”
谢湛摇头,“这些都没有。”
见扶萱有些失望,他又慢条斯理地道:“从今年起便有了。过会与我下盘棋?”
扶萱亮着眸子问:“你会让我么?”
这还是头回听人在未开局前便要对方让的,谢湛愕然一瞬,故意问:“你怎知下不过我?”
“那倒也是!”扶萱眼珠子骨碌一转,立刻改口,自信道:“说不准谁输谁赢呢。”
※※※※※※※※※※※※※※※※※※※※
作家的话
隋唐之后,守岁成为全国的共同年俗。
——
谢谢大家的票票!
第226章 第225章 茅塞顿开
夜阑人静,寒梅傲雪凌风,花枝独俏,香味萦绕鹤园书房。
书房内,扶萱和谢湛正下到第三盘棋。
扶萱手中的黑子迟迟未落下去,远山般的黛眉微微蹙起,另一只手的大拇指被无意识的咬在皓齿之间,一头柔顺的青丝披散在肩背之处,其中有一缕因她躬身向前,轻轻扫到了棋盘上。
这般略带娇憨的沉思模样,引地对面郎君幽邃眼眸落上去,便再也移不开。
对面小女郎的机灵劲儿当真令人始料不及。
先是同他试下了一盘,摸索出二人的水平相差三子后,便开口提条件。第一局要让他让五子,第二局要他让四子,本以为这第三局要让他让个三子,二人真正较量一回的,她却偏偏提出,让两子即可。
以她的棋艺水平,让她两子实则她应对起来也颇为艰难,然她每落一子都认真应对,生生将本应一边倒的压迫之势,掰到了平局。
与她下棋他本是没抱多少希望,心想着等她撒撒娇,便由着她赢让她高兴便是,却没料到,下出另一番乐趣来。
谢湛勾了勾唇,手指在棋盘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目光流连在她的芙蓉面上,思绪渐渐飘远。
说真的,自从二人有了夫妻之实,每一回相见,那档子事儿做完,她早累得精疲力竭沉睡过去了,从未像今日这般,二人心无旁骛地共处,行一些琴棋书画等闲逸之事。
今日就着这难得的“守岁”机会,没想到,倒是颇有趣味。
对面人的无声催促打乱了扶萱刚刚理出的思绪,她抬眸瞪了对方一眼,伸手“啪”一声打在他轻敲的手指上,“你莫要干扰我!”
谢湛失笑,“你已是三局两胜,还想杀我个片甲不留不成?”
扶萱眨了眨眼,“输赢不重要,我想要有所进步,每一回进步一点点便可。”她说着话,两只手指比出一个极为微末的长度。
谢湛微顿,骤然于嘴角处溢出个笑容来。没揭穿前两局她为了稳打稳赢,故意让他多让两子的算盘。
时间一息一息流逝,室内静谧,谢湛耐心地等她落子。
窗牖半开,送来阵阵寒凉的夜风,见风吹地对面那人的肩膀微微瑟缩,谢湛起身,轻轻阖上了窗。回身时,恰巧看到微暖灯光下,女郎渡着光晕的侧脸,乖巧又娴静,专注又美艳。
他缓缓移步走过去,立在她身旁。
半晌后才问:“还没想好?”
郎君的声色似磁石,若凉玉,低沉清冽,宛如清泉般“叮咚”一声回响在山涧,扶萱只觉得耳朵酥酥麻麻。
她抬脸看他,见他脊背挺直如修竹,面如青山之玉,眸含润泽柔光,高挺鼻尖下薄唇微勾。
真好看。
扶萱被美色所迷,心跟被钩子抓住般,脑中一热,身子随从意念,“啪”一声丢了那最后一个子,朝着郎君便扑啃了上去。
**
鹤园的氛围有多么和暖,明月山庄某院中的氛围便有多么微妙。
一枝高大的红梅斜笼之下,庭院幽静,鸟雀啁啾,元辰之日的辰光洒进室内,床帐之中,张瑶悠悠转醒,盯着帐顶上陌生的山茶花纹路,她并未急着坐起身,而是先压了压胃中涌上的不适。
察觉帐中动静,帐外之人轻呼:“瑶瑶,醒了是么?”
熟悉的声音传来,张瑶“嗯”了声。
话落后,一只素白大掌伸来,掀开她的床帐,王子槿带着梨涡盈盈出现,眼中欣悦不掩。
他将拐杖靠在床头,手扶床柱,缓缓落座在床沿,伸手托起张瑶的肩,“慢一些,可别过急。”
张瑶就着他的力起身,嘟哝道:“你怎这般早。”
他自然是怕自个睡一宿起来,她便如上回一样,不声不响地消失了。他在隔壁厢房中,一宿都在听着这里的动静,直到第一缕曦光出现,便来这里等她醒。
可这话他不能说,就如他唤她“瑶瑶”而不是“夫人”一样,他不愿给她任何压力,他怕她又跑了。
他只道:“往日上值不也是这个时辰么?早习惯了,保持如此,也省的往后上值时起不来。”
很平常的一句话,却使张瑶怔了一下。
她不得不承认,这回相见,她从他身上看到了许多变化。就比如这迫切想要回去上值的心思,这在往前的王子槿身上,是绝不会出现的。他闲适恬淡惯了,在仕途之上,从来便没有野心。
似是听到了她的心声,王子槿缓声道:“如今我们独立门户,便是家小业微,我自然要亲手替我儿挣出家业。”
他往前是目光短浅,总以为凭借赫显家族蔽护,便可以安乐安稳地度过余生,可谁知被至亲至爱之人算计,被运命的大掌推到了风口浪尖,即使自我摧残也难挡他们的绝情,差一点便沦落到妻离子散的境地。
经历这一遭,他已是茅塞顿开。前二十载,他没有多少执念,唯一的夙愿便是娶到张瑶,而往后余生,他的目标也明确而简单,护住自己的妻小。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