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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回拢,扶萱捂了捂脸。
谢湛那句“萱萱,嫁么?”于脑中不断盘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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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穆安帝的密切关注下,祠部的动作很快,扶炫承袭“南郡公”爵位的日子定在了十月初六。
该日,艳阳高照,晴光漫天。
扶家一家人焚香扫地,无不为这一重来的荣耀而热泪盈眶。嘉阳长公主和扶炫身着冠服,站在香案前,接了旨意。
圣旨乃是穆安帝身边最亲近的魏公公送来的。
待旨意宣完,魏公公满面笑容地道:“恭喜长公主,恭喜南郡公。老奴瞧着,南郡公面容颇似扶太尉,真真气度非凡,年少有为啊。”
话音甫落,未等嘉阳长公主开口,扶炫爽朗大笑一声,谢道:“承蒙魏公公夸奖。”
传旨的人走后,扶炫转头看着扶萱,意气风发地挑了挑眉。
扶萱咧嘴笑笑,即刻识趣地恭维道:“恭喜你啊,南郡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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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府,闻熙堂。
扶家人有多欣喜,谢夫人这头便有多难安。
夜露深重,她满脸愁态,闭目养神,身旁的嬷嬷一刻不停地给她揉着太阳穴。
这不,她的好儿子又来了。
谢湛进门,淬了冰似的语气唤了声母亲,便薄唇紧抿,撩袍坐下。
谢夫人撩起眼皮看了一眼,那双眸子的寒冰比三九天的霜雪还冷上几分,她不由心中“咯噔”一声,抬手将嬷嬷的动作止住,朝谢湛明知故问道:“这般深夜来此,可是有事?”
谢湛若无其事地倒茶饮了口,将杯盏不轻不重的置于茶桌上,“母亲的药来自何处,可以说了么?”
谢夫人袖中手指攥紧,“放肆!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
谢湛冷笑一声,“母亲大概忘了,儿子是做什么的了。近十日了,儿子若是要查,用的着一回回来这等母亲坦白?”
谢夫人怔怔看着她的儿子。
是啊,他乃是成日办案的大理寺少卿,别说几份媚药,就是毒药,他都能识别出来。
半晌之后,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紧着嗓子道:“既是没成,便一笔勾销。往后,只要不是扶家女,随你娶谁,我不再过问。”
谢湛勾起讽刺的唇角,“从一开始,儿子便说地清晰明了,除了她,我谁也不会娶。且我只娶她为妻,不为妾。”
谢夫人重重一拍桌子,气愤地站起身,大声道:“你当真要为了个扶家女断绝母子亲情?”
见长辈动怒,谢湛闭了闭目。
随后起身,恭敬地拱手,语气不卑不亢道:“母亲,当初圣旨要下之前,萱萱乃是你和父亲商量好后,才问询我的。当初你尚且夸她一句性子灵动,为何如今却对其百般责难,甚至在儿子与她有婚约之际,将儿子推至旁的女郎榻边?”
谢夫人反驳道:“当初亦是说过,娶进门,若是持家无道,必是另择门当户对的娴雅女郎做这谢家主母!”
谢湛并未直身,仍旧拱着手,口中却是轻飘飘地问:“儿娶进门了么?她持家无道了么?”
“你……”
谢夫人气到头晕目眩,撑住额头跌坐在椅子上。
谢湛并未上前搀扶,只抬眼静静看着并不知悔的母亲,继续开口道:“乌头,天雄,锁阳,巴戟天……儿子且问母亲一句,补药是也,毒药亦是也,你就不怕害了儿子性命么?”
第162章 第 262章 洁身自好
听得谢湛诘问,谢夫人恢复几分清明,反问道:“我怎会害你?”
谢湛直身,“母亲不会害我?那儿子便问你一句,你为何派人在香炉里放毒药?你可知,那药只需闻得一盏茶功夫,便会侵体难消?”
谢夫人一惊,即刻上钩,说道:“什么毒药?胡说八道!那不过是媚药罢了。”
谢湛冷笑一声,继续攻心:“别人给的不三不四的东西,母亲怎能轻易相信?那种毒药下,儿子真要与人成事,怕是母亲等不到儿子娶她的那天,儿子便归天了。”
谢夫人脱口道:“王家又怎会害你?王七女郎想嫁你还来不及。”
谢夫人话落,空气便是一片死寂。
谢湛凝着深渊似的墨黑眸子,毫无温度地看向自己的母亲。
谢夫人这才发现自个上了当,抖着手指指着谢湛,“你……你连我也算计?”
谢湛凉声失望道:“是你和长姐联合外人算计了我。”
四目相对,谢夫人再次看到了这儿子眼中那股,随时可能会冲垮母子亲情壁垒的暗流。
谢夫人凝视谢湛良久,只听他淡声道:“儿子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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甫一回听风苑书房,谢湛便叫来石清。
他边往内里走,边冷冷地朝身后丢出几个字:“查王芷怡。”
石清圆眸一惊,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谢湛背影。
无人应答,谢湛停步,带着厉色的瞳眸滑至眼尾,瞥到身后跟着的人面上,“没听见?”
石清连忙收了神,大声回道:“回公子,听见了。可是……查什么?”
逐泉山庄那日,石清将他送至厢房院子便未跟进,只第二日才收到消息,自家公子已经回了建康城。中间发生了何事,公子没讲,他自是一无所知。
谢湛行至书桌边,清咳一声,些微不自在,“她许是假扮过扶萱;她手中有媚药。”
他两件事一起说,听到旁人耳朵里意思便出了差错。
话一入耳,待回想起消失一宿重现的公子那套一改往前、褶皱不堪的衣衫,石清即刻牛目一瞪,急急往前大迈一步,从上自下一丝不苟地打量谢湛。
最后停留在了腰腹以下的那处。
这番神色,宛若是要用肉眼衡量出,自家公子是否被歹人欺负过。
谢湛见状,一抓手边镇纸,猛地朝石清砸了过去,“你盯哪!”
石清反应迅捷,一个箭步移开腿脚,伸手将砸来之物立时接住。
由于阵纸乃为墨玉,谢湛出手速度又极快,将一抓住,那袭来的力道便震地石清掌心麻痛不止。
他“啊”“啊”地嚎着嗓子呼痛,而后毫不收敛地埋怨:“公子,您怎能做出这种事?太不洁身自好了!”
谢湛嘴角微抽。
洁身自好?
彼时他中了药,她又那般在他眼前,他要还能洁身自好,除非他当真是有病。
谢湛不搭理石清的控诉,严厉问:“折扇寻到了么?”
石清甩着疼痛的手掌,连连摇头。
“继续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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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康城的两则流言经久未歇,且有愈传愈离谱的趋势。
作为当事人的王、余两家,自然不会善罢甘休,一怒之下抓了几个街头传播流言之人到了京兆郡,以“造谣生事”为由,将人诉至了公堂。
自然,像这种谢湛特意放出去的流言,本就做地隐秘,别说是源头难寻,便是寻到了,他亦有化解的办法。
说到底,流言本就是街头百姓的跟风而行罢了,大半是捕风作影,难以追溯。
是以,京兆郡衙门也只是迫于压力,象征性地审了一番,而后便轻拿轻放地放了人。
这一来一回,加之王芷怡与谢湛的事未成功,王成弘怒火中烧,毫不掩饰地斥责了一番王夫人无能。
从丈夫处受了气,王夫人的这股怨气,自然是不可避免地,全数发泄到了她认为的罪魁祸首——“不祥之人”张瑶身上。
冷待、暗讽甚至是呵斥,皆是源源不绝地往她身上泼。
因而,近一月未见,扶萱再见到张瑶时,讶异地看着她,半晌不敢相信,自己眼前之人,乃是一位与夫君恩爱有加的新婚妇人。
秋阳之下,她一动不动地坐在滨江楼二楼的美人靠上,容颜苍白,双眼浮肿,形容憔悴,身形羸弱,仿若是一个帛画中的死物仕女,毫无生机。
扶萱急急上前,捉住张瑶的手,贴着她坐下,疑问出口:“瑶瑶,你究竟是怎的了?怎这般模样?”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