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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在滨江楼那日,公子从厢房出来时,分明唇角下颚有几处红色口脂,又想到扶女郎再内,他欣喜地望着他,哪知,还没开口唤他,这公子跟嗜血狂魔般,红着眼问他“看我作甚?我脸上有东西?”,他只得老实点头,指着他的脸说“红色的”,公子闻言,却是怒气冲冲地狠狠抹了把脸,直接就抬脚进了雨幕。

跟自家公子多年,那还是他见过的,公子第一回 不顾形象,不怕雨淋的麻烦,湿透衣袍回府的。

这还没完,从那日起,他的、连带这几匹马的日子就没好过过。赶车快了些他说“着急作甚”,慢了点就是“没给你们饭吃么”。

真的,为奴十多年,石清第一回 真正体会到主子喜怒无常是何等“酸爽”。

见谢湛走近,石清小心翼翼道:“公子,夫人今早说,今日再不回府,你便再也不用回了。”

谢湛心下一哂。

今日重阳,他本就要回府。这倒好,他这母亲偏来威胁一把,这一威胁,他还就专要等宴席散了再回。任职大理寺衙门,案件当头,本身便有诸多身不由己。

秋风冽冽,落叶满地。

寒风卷起谢湛的绛色衣袍,吹着他腰间玉佩,下方穗子扫到手背,霎时让他回想起,第一次相见时,扫他手背的那个带着香味的绯红飘带。

梁氏口中,关于江乔和余浩龌龊打算的话在耳边萦绕,谢湛烦躁地揉了揉眉心,恨声道:“去扶府。”

石清上下打量自家公子,一身官服去扶府作甚?

谢湛冷眼一睨,此地无银地道:“扶家案件相关。”

石清“哦”了声,咽了口唾沫。

就没见过官爷办案不带一个差役,独身一人,在重阳佳节上门去的。

听到石清的腹诽般,谢湛脚步一停,眯了眯眼,回身招来了两个正要回家的差役。

**

扶家主院,书房中。

大理寺少卿与两位差役已经查了一个多时辰。

书房门口,包括嘉阳长公主在内的扶家人大多聚在了一起,面面相觑。委实没料到,这大理寺的人如此勤奋,重阳佳节如此鞠躬尽瘁,还上门来查案。

可他们手中有搜查令,且又关系到扶以问身前之事,再是被扰了家宴,扶家上下也不敢怠慢,给予了高度配合。

在两个差役搬文书的当口,谢湛手握折扇,置于背后,一下下敲着后背,目光在书房中细细巡视,最终,落在了一排话本子上。

“你这处就没话本子?”

——回忆的声音入耳,鬼使神差地,谢湛抽出一本翻了起来。

外头的每一人的话语他早已听得入耳,并无那个娇娇滴滴的声音。

她今日竟不在家。

众人在书房门口,伸长脖子朝内里张望的当口,扶昀进了院中。

见他回来,嘉阳长公主开口问:“可是送到山下了?”

扶昀拱手道:“回伯母,正是。再往前,萱萱说是有哨岗的,外人定也进不去,我便折回了。”

扶夫人又问:“给你父亲的衣物她取了么?可别是又忘了。”

扶昀回道:“阿母放心,儿亲自交给她的。”

三言两语谢湛便听明白了,扶萱这是又去了明月山庄。

“谢少卿。”差役上前禀报,“文书皆已搬完。”

谢湛将手中书本一合,垂手遮在广袖中,“走罢。”

谢湛行至院中,嘉阳长公主上前问:“谢少卿,南郡公之事,可是有何……不妥?”

嘉阳长公主斟酌了下用词,终是将要出口的“蹊跷”变为了“不妥”。

这些差役一箱子一箱子往外搬的,全是扶以问生前留存的公文,她方才还见到,谢少卿连书架上的书都未放过。

这般动静,她怎能不多想?

她的夫君一向身子康健,除了往前打仗留有旧伤,十几年来,鲜少有病痛,今年六月却因染热症突地丢了命,她也是用了许久时日,才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

可如今大理寺进门查案,非是去的有嫌疑在身的扶以言的书房,而是来的已故三月的扶以问这处,任凭怎么想,都不算正常。

谢湛向嘉阳长公主施礼,“回长公主,臣目前还在调查之中,尚未有定论。”

嘉阳长公主身子一歪,脚步微一趔趄。他并未否认她的猜想。

见状,谢湛再道:“臣奉圣人之命查实扶公之案,南郡公与扶公于素有关联,故而不敢错漏任何细节。”

嘉阳长公主定了定神,“有劳谢少卿了。”

谢湛走后,扶家的佳节宴席并未继续。

众人皆听出来了,谢少卿说的扶以问二兄弟“素有牵连”,并未说“公事上”,他在暗示:二人一死一伤关系密切。

回府马车中,谢湛翻开那本还依稀飘着一丝香融融的《威勇将军传——四》,瞠了瞠目。这些个作者,竟是将一位上阵杀敌将军的功劳,归功于有一位好夫人。

他嗤了一声,抽开案下的抽屉,“啪”一声,将那话本人丢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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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的话

萱萱:你个小偷。

谢湛:……

记住这本书。

第150章 第 250章 权衡利弊

午夜时分,弯月皎皎,金菊浮玉,夜凉如洗。

谢湛回谢府时,已近子时。

再是晚归,那专是一心等着他的母亲却是稳如磐石,扎根在他的院子里似地。

脚步甫一迈入听风苑,谢湛便见识到了谢夫人对他严阵以待的架势。

光是在院中候着的奴仆,少说也有几十号人,见他进院,这些人齐刷刷地躬身,朗声招呼他:“少家主!”

他心中“啧啧”了两声,这称呼变地,不是同他在讲“道理”又是什么?

谢湛面无他色,进门后,尤为恭敬地唤了声母亲。

谢湛的眉眼便是肖像了他的母亲。谢夫人一双好看的桃花眸,此刻却没有一丝平常的风情流转,而是与她这冷心冷情的儿子一般,清冷无比。

她睨向这位大半个月未曾回府的儿子,并未应声。

见她如此,谢湛坐她对侧,搁下折扇,颇为热情地朝她递去一杯热茶,“母亲怎还未歇下?可是有事?”

谢夫人开门见山道:“下值后去了何处?”

谢湛给自己倒了杯茶润喉,咽下后,面不改色道:“扶府。”

谢夫人一噎,准备好的斥责他撒谎的话不得不咽回去。

未等她再开口,谢湛便平平淡淡地又丢出两字:“查案。”

谢夫人眯了眯眼。

行啊,开始假公济私了。

她开口讽刺道:“可是见着人了?”

谢湛与她对起垒,“母亲是说何人?毕竟是重九,扶家今日阖家几乎都在。儿该问的话也问完了。”

“还知是重九呢?”

“儿案件在身,身不由己。”

既然如何暗示都是徒劳,谢夫人也不打算继续猜哑谜下去。

她镇静片刻,继而对这个儿子晓之以理:“你自小便是规矩明智、知书达礼的孩子。年少时喜欢模样好的女郎,一时迷了眼,不足为奇。可你心中也是明白的,能与你品诗弹琴,赏茶论经的,该是懂得琴棋书画的娴雅女郎。”

谢夫人想及刘府芙蕖宴那日,扶萱当众要六郎又背又抱,嘉阳长公主走后,几家主母朝她看过来的那个就差说“扶家还就是你们谢家男郎们的克星”的眼神,眉眼间的傲气逐步成了讥诮。

出口的话语,因一时情绪蒙蔽了部分理智,自然也变了味道。

“你该娶的,非是那等孟浪放荡的。钟鼎世家的主母,也不该是那般狐媚勾人的。你就是一时兴起罢了。莫要学那种浮躁之徒,你且好生思考,权衡利弊再三,到底何人才能与你真正琴瑟和鸣,与你并肩解忧,到底哪般女郎,才是你谢长珩该是娶的妻子。”

在谢夫人一番苦口婆心之中,谢湛并未有一语。待她话毕,谢湛才朝他母亲看过去。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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