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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媚的笑容荡然无存,说话的音越发低下,头颅垂地愈来愈低,谢湛的瞳眸随她的变化一深再深。
茶水分至茗杯,他给扶萱递来一杯,仰脖吞咽这极品眉山雪韵时,第一次尝出苦味来。
喉结滑动后,他转头看向扶萱,“萱萱。”
听谢湛唤她,扶萱咽了咽喉中酸涩,这才抬头看他。
“你以前也是这般模样么?”谢湛开口。
扶萱疑惑看他,不明所以。
“将所有责任往自个身上揽。”谢湛一针见血。
扶萱惊住。
这该怎么说呢?
正如伯父所言,十六载以来,扶家小女郎就是扶家的精贵宝贝。全家人都爱着她、护着她,任她娇气放纵,任她大胆放肆,更是,任由甚至鼓励她依附于他们。
而此刻,在她一直依附的“大树”们接二连三倒下后,是让她不免怀疑,过往她的依附,是不是太过于强烈的了些。
这才使得,他们受苦时,她并没有更强的力量,能迅速将倒下的他们重新拉起。
——这些,在身侧她想要利用的“力量”边上,她又怎好当面对他一一付之于口?
往自个身上揽责任么?
她本心也不想的。
可现下摇摇欲坠的扶家,又允许她逃避问题吗?她能作壁上观吗?
皆是不能。
扶萱笑,笑由心生,她语气认真:“作为扶家的宝贝,不单是他们珍爱我,我也珍爱他们。这不是责任,是爱而已。”
若是能借谢湛的力量将扶家扶起来,甚至走到更高的地方,避免扶家往后再度颓势,她珍爱的家人可以活地安全又体面,她可以付出一切。
若是他喜欢她的皮囊,待他康复,她也可以提前给他的。
扶萱如是想。
听得她的回答,谢湛再看过去时,便是她盈盈水眸,揉星般璀璨的瞳孔,顾盼生辉地凝望着他。
人往往看到的,是自己愿意看到的。
扶萱这般看他,理智的谢湛应该是能分辨出她眼神中有份虚情假意,可理智被她的笑容和“深情”的眼神击碎了大半,脑子发懵的谢湛,此刻,是什么也看不出来的。
犹如被羽毛一下下地挠着心尖,他只觉得心痒极了。
他握茗杯的手指一紧再紧,在茗杯即将碎裂的边缘,他终于放开它。
他眼神有变,扶萱看出来了。
是兄长们眼中从没有的情绪,是男女之间的那种情|欲。
扶萱庆幸,至少,她的凝视奏了点效。
她要的,便是他对她的不可自拔,言听计从。
既然当下扶炫和陈恬不在,她还要他为她所用。
她靠近她要借助的“力量”,伸手环住他的腰,小脸贴近他的胸膛,垂下长睫,盖住眼中因伪装泄露出来的慌乱,娇声娇气地道:“长珩,往后,我们也会成为珍爱彼此的一家人啊。”
谢湛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和甜言蜜语,弄地身子一僵,顿时有些失语。
真的,有些人天生就会撒娇。
谢湛暗叹她这就是天赋。
沉默中,窗牖边落下两只叽叽喳喳的山雀,秋霞辉煌,微风带醉。
“珍爱彼此的一家人”几个字就像符咒,将他一颗心牢牢钉在了小女郎身上,再不得自由。
清冷的郎君眼中再不得清冷,大掌蓦地扣住怀中人的颈部,抬起她的下巴,倾身吻住她的额心,一寸一寸下移,吻过她的鼻梁,吮住她的唇。
晶莹茶汤,甘醇芬芳,芝芬浮荡,又怎及佳人在侧来得沁人心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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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一。
甫一与扶炫分别,姜晓的马车便往乌衣巷方向行去。
最终,停在了王家府门外。
迎接的婢女上前,将一行人迎到了主院。
见完礼后,王夫人余氏开口:“晓姐儿,这段时日你便先居住在元桐苑,同你芷怡表姐的华桐苑在一处,二人也好有个伴。”
客随主便,姜晓自是无异议的,便恭敬应道:“多谢表姑母。”
要说这姜晓与王家的关系,其实不过是个表远亲。
王家这百年来一直家大人众,嫡庶子女皆多。姜晓的祖母,乃是王家家主王成弘父亲的一位庶表妹,其人生坎坷,几嫁后才入了商人姜家。
姜、王两家这千扯万扯才搭到一起的关系,着实不算亲密。
但这姜家有一门优势,便是商运极佳,处处投资皆能得数倍回馈,一来二去,便富地流油。
这人一有钱,欲望便会多许多。
姜家人一心想着改变自身并不算好的商籍地位,便想法子寻上了这王家远亲,愿以重金为酬,为子女谋出一个出路。
有时候,这世间万物便只能是一个“奇”字可概括。
本是巴结好了王家,要做个小官的姜家长子命中注定般,于年初行商时恰恰遇到山洪暴发丢了人命,其子又年幼,这姜家就剩了姜晓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独苗苗可以扶植。
一个女郎,如何改命转运?
很简单,嫁人即可。
故而,姜家再许重金使鬼推磨,借这王家,在这建康城中,替姜晓寻上一门好亲。
以姜晓的低微出身,做有头有脸家族的正牌夫人定然不成,做妾室么,姜家人也不大愿意。
几番折腾后,终究是借助这王夫人余氏的光,寻出了一个双方皆满意的对口人家,不日姜晓便会出嫁。
这便是姜晓进这建康城、暂住王家的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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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的话
有人能猜到姜晓嫁谁吗?
第144章 第 266章 线索再现
因出手阔绰又性子活跃,借住在王家的姜晓,没几日便与王家同辈们熟悉下来。
这日,因离开王家在即,姜晓便于自己的院子中设了个秋菊宴,邀请了这几日素有些交集的同辈们共饮,王芷怡、王子槿、谢心姚皆在受邀之列。
虽是姜晓设宴,作为客人,左不过她也只出钱而已。
真正安排此筵席的,便还是王家府里的管家,如此一来,这宴自然也就还是按平素王家的模式,纸砚笔墨个个齐备,以供男郎女郎们吟诗作对。
虽是常在外地,姜晓也听过谢心姚才女的名声,等待筵席布置的当口,她便捉着提早前来的谢心姚的手臂,央求道:“三表嫂,全大梁皆知你才高八斗、文采哗然,你便随便给我写上一副字,留作纪念罢,让我好日日瞻仰,好么?”
就没人不喜欢别人的夸赞。
一顶高帽子递来,孕期多受那求仙问道丈夫的冷待,此刻,谢心姚只觉得,被姜晓的热情夸赞包围地浑身舒坦。
她应了姜晓的邀,提笔作起诗来。
王子槿同王芷怡前来时,看到的,便是姜晓在一旁认真研墨,谢心姚提笔写字的画面。
自有了身孕起,这位三嫂的身子便有诸多不适,鲜少参加宴会,在人前动笔更是罕见。
故而,二人心下不免也有些惊讶,便也快步向前,随姜晓一并欣赏起来。
“灵菊金蕊吐幽丛,独开东篱趣味浓。”
虽非是有才情的女郎,姜晓好歹也有几分学识,一看这赠予她的诗中是“灵菊”“金蕊”“趣味浓”这般好词,立时,她的银铃般的笑声便大声响了起来。
金灿灿,就是她的最爱。
她学着商人父亲夸赞人的话更是信手拈来:“三表嫂,你当真是锦心绣口的女郎,这般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我能得此诗,真是三生有幸!”
谢心姚勾起唇角,谦虚又不免矜持地道了过奖,而后便要取来印章盖下。
姜晓一看她动作,咋咋呼呼地阻止,“三表嫂,用我的印泥!我这印泥盖上后,就是泡水三日皆不会掉的。”
谢心姚从善如流接过她递来的印泥,不由分说地盖了上去。
王芷怡一看姜晓的印泥盖,有些不敢相信地道:“表妹手里这印泥,可是‘黔宝印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