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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面露冷色,加之为官多载早已侵入骨髓的威严在,此刻的神色,无一不透露着:他口中说的事实,不容人反驳。
诚然,谢湛并非本意要对扶萱表现地这般淡漠。
然,他天生便是个清冷面庞,人早已倨傲惯了。若非形势所迫,要他装出周阅那般的风流多情态,他也是做不出来的。
说到底,即使是动了心的谢六郎,那也还是谢六郎,眼神虽有变化,那清冷性子也是没变的。
可他这般模样,素来便被扶家人温言细语热情对待的小女郎又怎会喜欢?
只在某些事情上,扶萱胆小了些而已,她要真要起了反骨,就是刀山油锅她也是不惧的。
见谢湛冷漠且威严,扶萱正色开口:“身为晚辈,该称呼‘常公’,而并非是‘常伯’。我常伯与令尊素来未有过交情,又怎值得谢家贵公子这般称呼他?你我的婚约作不作数,你心里一清二楚。并非所有的东西都是雁过无痕的。你莫要当无事发生过。即使你可以,我也不行。”
这人心,当真可不是说软和,就轻易软和得了的。
若说扶萱起先是满腔热枕地期待、憧憬着有这么一个才华横溢又好模样的夫君,那么,接着,便是谢家人包括他谢湛接二连三给她兜头浇来一瓢瓢凉水,给它凉透了。
现下,还如何指望她拾掇起最初那份心情,去与他不计前嫌地将这门婚事续下去?
毕竟,初心易改,不易得。
听扶萱再度这般直白拒他,谢湛这才当真体会到,何为心如刀割。
同是一张脸,初见他时的那份亮闪闪的满意,到他的听风苑说以舞换画时的熠熠期待,明月山庄惧怕毒物时对他的心安理得的依赖,仿若一夕之间便荡然无存了。
谢湛心中闷痛和咸涩迭起,眼中郁色深浓,看着扶萱陷入沉思。
到底该如何做,才能将她打动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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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有一炷香之后,马车停下。
扶萱看了一眼对面端坐着的人,从方才她话落起,他便抿着唇一言不发,也不知是听进去她的话没有。
见他不动,她深吸一口气,提裙先下了马车。
待谢湛从马车下来,石清这才上前叩开了南月先生“一心草堂”的大门。
见是数月不见的得意门生,南月先生受了二人的礼后,便喜笑颜开地道:“长珩啊,这可是端阳之后为师首回见你,可还是那般忙碌?端阳那日是直接从任上赶来见的为师,今日也是么?”
本是在南月先生说起“端阳”二字时,扶萱便特意听了听,再听得“从任上赶来”时,她不禁心中微颤。
如今再仔细回想那日情景,扶萱这才想起,谢湛走过去的方向,有个凉亭,虽是看不清各个人的面容,倒也是看得出,里头是人头攒动,仿佛……众人中间是有一位白发老者。
莫非,那日他没停步走向她,乃是因面前这位南月先生在秦淮河另一侧等着他?
难道,她误会了他?
那日他并非是去赴别的女郎的约?
这厢,扶萱心思漂移之间,谢湛已经执扇拱手再作一揖,与南月先生寒暄起来。
一番叙话之后,谢湛说道:“先生恕罪,学生半夜来此叨扰,乃是有要事相问。”
一听是要事,南月先生眉头一皱,“你是知晓的,我最不喜插足官吏里的事情。”
谢湛连忙道并非如此,这才将自个在寻黔宝印泥的事讲明。
甫一听得谢湛询问,南月先生立刻双眸放光,“年初,七女郎才赠了我一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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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的话
端王与谢家之仇指路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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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有个借用的关于姓氏“江”的小知识(来自百度):
江姓有出自嬴姓、也有出自姬姓。
出自姬姓的,后来为翁氏。西周初年,昭王饿支庶子孙受封于翁山(今浙江省定海县东,一说在今广东省翁源县东),后以邑名“翁“为氏。宋初,有福建泉州人翁乾度生有6个儿子,分姓洪、江、翁、方、龚、汪6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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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姓江的读者么?来举个手~
第122章 第 222章 真有好处?
建康城中,能称为“七女郎”的并不多。几大世家中,谢湛这一辈人里,皆是男郎居多,女郎能排到第七的屈指可数。
唯有一家例外。
便是王家。
王家家主王成弘妻妾众多,膝下便是儿女成群,男郎有八位,女郎更是足足十一位。
听南月先生提到七女郎,并不清楚其中关系的扶萱便开口问道:“先生可是说王七女郎?”
南月先生微顿,看扶萱面生,回答便说地详细了些:“不错,便是王家希韵,上回与长珩对〈秋韵〉诗闻名建康的那位了。说起来,倒是许久未曾见你二人合作,何时给为师再书画一幅,留与你的师弟师妹们鉴赏学习?”
后面那句话显然是朝谢湛讲的。
在做先生的眼中,同门学生切磋与合作实属常见,并无大碍。可这番话落入扶萱和谢湛二人耳里,倒是另有意味了。
“闻名建康”,“二人合作”。
活像在说二人退婚前夕,在谢心姚撮合下,谢湛与王芷怡共画了凭江赏景图,又传地建康城满城皆知的那件事似的。
“花开也好,花飞也好,此意须双悟。”
——那画上提着这首诗。
想及此,扶萱像是再被提醒了一次谢心姚的话:风华郎君么,理当与才情淑女相配。
她误会不误会他端阳是否赴旁人的约,实则并不要紧。
要紧的是,现实中,那二人的身世才情堪堪才是登对的那一对,更是得人期盼与祝福的一对。
芝兰么,即使屈尊降贵地踏过尘土,早晚,也得回到该去的位置中,与旁的芝兰一起,才是道理。
讽刺似的,扶萱勾了勾唇。
暗中懊悔,自个都在想些什么。
南月先生的话,使得扶萱想得到这些,身处此事其中的谢湛,又岂能想不到?
待他客气地婉拒了南月先生口中的合作之事后,转眸见到的,便是扶萱的那句讽刺一笑。
他心中不免再次沉缩了一些。
这下倒好,本也没打动她,现下更是有口难辩,恐怕更打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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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一心草堂出来,扶萱便迫不及待问:“你怎知晓南月先生这处会有黔宝印泥的消息?”
谢湛看她一眼,看她已经恢复如常,暗暗一叹,缓缓答道:“先前我曾讲过各家印泥的制作。黔宝印泥除了有普通的朱砂、艾绒材料,最大的特点是,加了犀黄、珍珠粉、麝香。所印出的印章,可置于水中三日,捞起使用仍然丹红如新。先生尤为喜爱加印各个学生作来的书画,素来十分青睐黔宝印泥。”
扶萱接话道:“门下学生知其偏好,故而也网罗此印泥,投其所好么?”
“自然是,千金难买心头好。”谢湛答。
扶萱继续问:“你曾说此印泥极为难得,又是为何?”
谢湛认真答:“因其中所用的麝香并非是来源于林麝、马麝,而是原麝,原麝极为稀有。”
见他如此博学,扶萱不得不心有佩服。
她真心夸了谢湛一句你懂得真多,而后便抿唇沉默住。
不为别的,盖因今日得到的此番结果,无异于表示着,父亲此事或许还与那鼎鼎世家王家有关。
王芷怡能得到黔宝印泥,旁的王家人难说得不到。
又是王家。
她还记得,先前在戈阳郡的那个山腰凉亭中,她问过谢湛:“若是王家参与到谋害我扶家人的案中,你会刚正不阿么?”
彼时谢湛并未作答。
现下,扶萱连问也不敢了。连谢湛都说过,王谢两家有不少牵连,联姻之上亦是家族考量。
她这小小一个已然失势的扶家,又凭什么,去撬动王谢两家百年来的合作根基,将谢家拉到自己的营地中,去与王家对抗?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