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当然不。
我说了我一直记着的。他盯着随风摇曳的火光,说:再许个愿吧,25岁的愿望,过了就许不了了。
温知予盯着蛋糕,就着外头的热风。想闭眼,可知道顾谈隽看着就没有。
她在心里想,她人生25岁的第一个愿望,是希望朋友安康。
那么第二个。
她希望,她的人生得偿所愿。
女孩的真心,永不被辜负。
最后,只是吹灭了蜡烛。
那是温知予的25岁生日,没到她手机上就提前收了好多祝福,她的朋友、亲人,都在她身边。还有她喜欢的人,她想,或许那是她过得最跌宕起伏却也最满足的一个生日。
往后的很多年回忆,想到那个说哭就哭说笑就笑,人生至死是少年的温知予,还真觉得热血难息。
回去的时候他们还在嗨,看到两人进来,大家神情纷纷微妙,噤声朝他们看来。
庾乐音他们几个坐着喊:温老师生日快乐啊。
呼啦啦的几声,一齐说的,像排练过似的。
温知予说谢谢,接着把手里蛋糕拎过去:请你们吃蛋糕。
庾乐音哟呵一声:谢了啊,咱温老师。
温知予说:怎么感觉你像北方人,哪里的口音。
庾乐音:我外姥爷北京的,想不到吧,呵。
她笑。听得出来不正,像故意学的。
顾谈隽找了个椅子过去坐着,拿过边上杯子:别听他吹,他就这样。前两年老喜欢听快板学的。
庾乐音哼声:说我。
他撞撞顾谈隽胳膊,低着声意有所指:女孩子,难哄啊。是吧?
这话就他俩听见了,顾谈隽在倒酒,眼也没抬。
玩到后半夜他们各自回去,送走了人,顾谈隽叫了代驾送她。他喝了酒没开车,到了地方庾乐音他们要车,就叫人先走了。离开前,他们在巷口站了会儿。
他就在巷子口送她,温知予她妈老早给她发过消息了,估摸着明天还要喊七大姑八大姨来给她庆生。
温知予老嫌太热闹,可她爸妈不觉得,总觉得一家人就是要在一起。
如今,她倒希望明天能热闹点。
要是顾谈隽愿意还可以叫他来,她家氛围蛮好的,她觉得她爸妈应该会喜欢他。想说什么时候能不能去见见她爸妈,可看看夜风里如什么不入凡尘贵公子似的他,没提。
她说:你就送到这吧。
他嗯了声,抬抬下巴:进去吧。
她说:那你怎么回去?
他回:打车。
还没见过顾谈隽打车呢。他那么多座驾的,目测不低于十辆,反正温知予是很少见他开重样的车。可这样的男人有天为了送她回家,也愿意自己打车。
她说:有空,再去吃吃那家沙茶面?
他弯唇:好啊。
温知予忽而有点局促,很想和他像之前那几次相处,也想可以肆无忌惮撒娇可以亲他。她知道他不会拒绝,或许哪怕现在也会任她亲。可莫名的,又觉得他俩现在的氛围并不适合像之前那么亲昵。
不管亲近还是疏离。
她与他之间始终隔着一条线。
就如她第一次见他在他面前的窘促。有些关系一旦开始,注定就是不对等的。
春澜街113巷口。她进去了,男人在风里站了会儿,指间烟火星星点点,最终落到地上,弹了两下,熄了。
他手揣回口袋也往回走,身影逐渐消失于街口。
十月中旬,时临工作碰了些坎。
他是做美妆的,可搞美妆的编辑总要接触些时尚类新流行。时临经常化妆,搞些发型,老早以前在人群就特立独行了。像他老是跟温知予说的:知予,你偶尔也可以化化妆啊,女孩子化妆了更漂亮。
温知予撑着下巴回他说:算了,太麻烦,搞一两个小时,大夏天一出汗什么也没了。
那个夏天,她这位发小也不惧,趴到她旁边又给她推荐新产品:你看,这是咱们编辑部最近杂志末尾的广告产品,可好了。
她说:那我懂了,在我这儿搞推广是吧。当我不会?熟人的钱也赚啊。
时临说:业绩指标,也是为了咱们美妆工作室的未来发展。
其实他不赚她钱,就是故意这么说的。
以前上学爸妈给温知予的课本费被她掉在了上学路上,她站初中班级门口差点急哭出来,时临当时把自己浑身上下所有家当都给了她,整整六十块,对当时的他们来说都是巨款了。
他说:应急,回头别跟你爸妈说啊,也别跟我爸妈说,不然我完蛋了!
就是这么个你危难时刻什么都能给你拿出来的好朋友。
可这样性格的男孩子也有挫折,上初中经常有人说他娘炮,说他长那么白那么瘦是不是不正常。时临也不想,他哭过,青春期的少年也迷茫过,
他俩曾经在大学互通电话,时临说:男生怎么了,男生就不能化妆就不能爱漂亮了啊,人人平等,这世界上我爱做什么做什么,大家都是要一起入土的,你他妈管我做什么。
温知予陪着他哭陪着他笑。
谁能想到他在职场里有天也遭到了冷遇。
时临现在的老板是女强人,那可不算什么好茬。原来温知予见过,据他说的,工作狂,做事认真,就是喜欢给他画饼,原来把他功劳揽到自己身上,回头还说:时临好好干,给你升总编。
干了三年,总编是没升上去,空降的一男生坐了那位置。
具体的事温知予也不知道,只知道时临在齐齐哈尔工作一半就临时赶回来,大杀编辑部,最后老板给他下了辞退书。
工作三年,一朝被辞。
他当然不服,累死累活几年就换来个这种待遇。辞退他可以,他要求三倍赔偿金以外外加全年年终奖提成,这些年他为工作室闯的业绩不少,都是他跟那些明星客户做牛做马培养起来的,加起来分十几万,他要得不亏。
毕竟现在工作室做起来,整个编辑部的业绩也是他撑起来的。
老板不干,现在两边闹得极难堪。最后对方把他私照传网上,一下激得时临什么底牌也没了。
温知予是在工作室得知的这个事,天不怕地不怕的发小没了办法。
他说:原先工作期间是跟她谈了几个月。她说喜欢我,我也愿意为她搞事业,我没想过分手了她会这么绝情。
温知予才知道,原来工作期间他和那位领导有一段几个月的感情。
她手指一下有些冰凉,在电话里说:没事,先去谈了再说。
办公室恋情她并不支持。
知道发小也没怎么谈过恋爱,他会喜欢一个人必然也是觉得她优秀,能开美妆工作室的女人想必也差不到哪去。可她还是心疼。
她不知道为什么曾经互相动过情的人,因为利益要分手时,竟会闹得那么难堪那么不体面。
时临状态不怎么好了,温知予去她住处时看着满地啤酒瓶帮他捡,他靠在床头柜那儿坐着,眼圈泛着红。他说:知予,就你陪我了。
怎么回事?
能怎么回事。被渣了呗,空降的那个是她新欢。
她心揪了一下。
他说:男人绝情,有些女人也绝情。当初她说她想起步,我帮她打拼,她说她想赚钱,好,我也帮她。好啊,临了,一脚把我踹开,是,也让我知道了,原来人在感情里要自强,要自己闯事业,不能靠别人。
我今天算是体会到了。
感情的事,温知予不好多加评判。
人人清醒,可人人是他,她自己在情感里的表现未必好到哪去。所以她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她说:哪有这样的。她不同意补偿金,那就去扯道理,走劳动仲裁,没什么。
他说:挺难堪的。
没有办法,一段人生经历的结束总是难堪的,总是要靠我们自己度过的。
那一刻,温知予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明明其实自己也没有太多人生经验的,可看着发小难受,气焰一上来,带着他就直奔了他们公司大楼。
他们去了办公室,时临的老板是女强人,他们过去的时候很久都见不着面。
大家各忙各的都像看不见他们似的,最后还是温知予忍不了了领着他一块闯进去。
她希望以谈判来获取这件事的成功,一个人但凡还有良知,还念旧情,就做不出这样卸磨杀驴的事。
那个女人本来在打电话,看到他们很讶异,马上见到后边的时临,也懂了。
她转过办公椅,挂了电话说:哪来的规矩,就这么随便闯办公室。
温知予说:你就是时临前老板是吗,跟他有情感纠纷,辞退他还不同意赔偿金的。甚至,把他私照传网上。
对方听她几句听笑了:时临,你就这么找个小姑娘来了。钱要不到,就搞这出?
温知予不多说,丢出自己名片:我不是小姑娘,大家都是行业人,我说了,我需要你就这件事拿一点时间和态度来谈,谈不妥,可以,那大家在行业都别体面了。
女人看了眼她名片才算没那么随意,坐直身,看她的视线也终于好点。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