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啸的身子一僵,脑里像被窜入无数根细针,把他的脑袋弄得密麻又嗡嗡作响,他看着二舅公,却不理解他在说什么。
二舅公还在跟他说话,嘴里动个不停,可柴啸却听得不明白,直到看见他手上拽住一份报纸。
他抢了他手上的报纸,便翻开一看。
他看见在报纸头条上写的是一孕妇从况硕集团的楼梯摔落重伤,送往医院时因大出血抢救无效,患者呼吸心跳已停止。
柴啸的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他猛地抬头,双眼直盯着二舅公,像在看一个奇怪的陌生人。
我、不明白。
二舅公被他看得发毛,你不是从医院回来吗,你不明白什么?
柴啸只觉得慌乱,他根本不理解这报纸写的是什么意思,他尝试说,却说得不连贯:我昨天在医院,她还在做手术,她只是摔了一跤,医院到现在都没给我发信息,她
他突然说不出话,他应该继续说的,说佟安还在手术室。
小柴啊,二舅公的声音带了些可惜,摔一跤对孕妇来说可是大事,这报纸都写了,因分娩异常导致的,换句话解释就是难产,你得接受现实啊。
柴啸整个人都僵住了,甚至连眼珠子都不会转动,他还是不明白,他根本就不明白,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一睡醒就在家里。
二舅公轻咳一声,小柴,其实我这次过来是想问问你这房子的事,你看安安和她奶奶都没在了,我当然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她奶奶才让你住下来,但你毕竟是个外人他一直说个不停,他也算是肖想这房子好几年,本来以为佟安奶奶去世之后,他还可以有个理由把这房子蹭到手,结果途中跳出一个柴啸,也不知道他这个外人对这祖孙做了些什么,硬是把这房子保下来,反而他们这些亲戚只能干眼看着,这次可算是逮着机会了。
可他的话都快说完了,发现柴啸压根没听他说话,他不满地说:小柴,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柴啸那瞳仁才稍微动了下。
二舅公看他神色不对,也暂时放弃了,算了,我过段时间再来吧。他说完,刚要转身时,又说:你要去医院就赶紧吧,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打个电话给我吧。
他说完,也没管他听没听进去,直接离开了。
第六十章
苏莯青和苏若青交谈后,他把柴啸送回家,但他怕黑,所以找了小吴过来开车。
夜很深,苏莯青被小吴摇醒了,他慢慢地睁开眼睛,我睡着了?
小苏先生,你太累了。小吴说,需要回去吗?
苏莯青侧过脸,想通过车窗外看向柴啸的家,可暗得什么都看不见。
汉城区一到凌晨之后,所有的路灯光都会被关上。
而他身处车内,外面漆黑一片,很像一个柜子。苏莯青这样想着,就开始有了一种呼吸急促的感觉。
灯全开了吗?他问。
小吴愣了下,抬头看看车内灯,点头,都开了。
苏莯青闭上眼睛,他总有种错觉,他还躲在黑暗的柜子里,耳边听见的是母亲凄厉的惨叫声,他推不开柜门,恐惧而无能为力。
已经过了十几年,他还是没有办法摆脱阴影。
苏莯青觉得头昏脑眩,他哑声地问:我病了吗?
小吴转头看他,发现他面色略苍白,紧张地说:是的,需要回去找杨医吗?
不,在这。苏莯青说:先在这里呆会。
小吴看着他的脸色,有些不忍,小苏先生,你脸色不太好。
没事。苏莯青闭上眼睛。
他想上去陪着柴啸,但是他知道,柴啸不会想见到他。
而柴啸在睡醒的第二天,他从报纸上得到噩梦一般的消息。
柴啸一直低着头,直到门被二舅公关上,他才把头抬起来。
他坐回沙发里,手里还拽住一张报纸。他把报纸放在了一边,便闭上眼睛。
他应该要去医院的,可他却恐惧医院。
他昨天在医院时是不怕的,可现在一想,只觉得连脊梁骨都在发寒。
他第一次在医院时,是他父亲想把他们全家烧死,他因为奶奶救他而逃过一劫,可她自己,父亲和母亲却被烧死在屋子里,他被消防员送到了医院,命是保住了,可他的左腿却因为火灾才落得后遗症。
那天,他结束了十几年来被父母虐待的噩梦,却也没了唯一对他好的奶奶。
而他第二次去医院又失去了奶奶,虽然那是佟安的奶奶,可她的神情言举总是让他想起自己的奶奶。她临终前抓住他的手背,双眼混沌而又清明,声音轻哑又带了丝恳求,啸子,阿安交给你了,能不能替奶奶好好照顾她?
转眼间,他仿佛听到佟安的声音,带了只有十几岁时的青涩,啸哥,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那是奶奶同意他住下来之后,佟安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她笑得轻快而兴奋,那双大眼睛眯得像月牙般灵动,我算不算有个哥哥?
柴啸向往有个家,他看着这个房子,露出笑意。
奶奶去见爸妈了,她也不要我,我没有家人了。那是奶奶去世之后,他看见佟安哭得最伤心的一次。
他安慰地搂着她,他失去过最爱的家人,他知道她的感受,他想和佟安成为一辈子的兄妹,哪怕他们没有血缘关系。
我没有家人,我想做你的家人。柴啸对她说:我会做好一个哥哥。
唔柴啸睁开眼睛时,连眼睑都是颤动。
他感觉到脸上有着什么东西,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却沾到了湿润的水。他才发现自己哭了,他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可眼泪像断了泪腺地往外流。他不想哭出声音,可眼睛一扫,他看见了奶奶的神位牌,就忍不住了。
对不起。他看着奶奶的神位牌,又说了一次,奶奶,对不起。
他答应过奶奶要护着佟安,可他却没有做到。
柴啸太久没试过这么难受,他妈妈骂过他是灾星,因为他是让她只能留在疯子家的束缚,她说他只会给人带来厄运。
奶奶听见之后,认真地对他说:你是上天赐给奶奶的幸运物。
柴啸慢慢地蹲在地上,把自己缩成一团,轻轻地哭出声音。
他觉得自己要崩溃了。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等他慢慢地平息情绪,从地上把手机捡起来,刚打开机时,一则新闻跳了出来。
他第一眼看见了标题,是关于况硕集团。
柴啸皱着眉地将它点开,又点进去视频,就看见况墉申在接受采访。
记者问:身为况硕集团的董事长,请问对这次孕妇摔楼导致您公司的股价下跌,您有什么看法?
况墉申面目和善,谈吐温和,说话时还带了些惆惋,我知道各位对此事都很关注,我也希望这件事也能得到很好的解决方案,股价再怎么样都远远不如生命的重要性,但事情都发生了,那我说几句话吧,我儿与佟小姐是没有任何的关系,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继续说:况硕集团在前几个月为C大捐建了一栋实验楼,希望能培育多一些人才,而这位佟小姐就是C大的学生,所以她和我儿仅有一面之缘,从这开始她就纠缠我儿,你们也清楚像我们这样的公司,一旦有什么新闻爆出不管真假都不好收场,毕竟这事也经常出现,本来我们盘算用委婉手段来处理,结果谁也没料到会有这事发生的,当然对此我们也感到歉意,后续也会给家属给予补偿。
记者听完,顺势把话筒递到况掣的前面,想让他说上几句话。
况先生,请问您父亲说得都是真的吗?
况掣是站在况墉申的后面,他把头垂下,一言不发。
况墉申轻咳一声,声音诚恳而无奈,他因为这事受得打击挺大的,不过也确实怪我们没有用很强硬的态度和她说得明明白白。
记者继续问:那况家与殷家的婚礼还要举行吗?
况墉申回道:至于我儿子和殷小姐在下周举办婚礼这事,需要延迟
柴啸眼也不眨地把视频看完,本就红了眼眶更是裂出几条红血丝,他瞳孔一缩,开始溢出几分不明智的愤怒和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