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佟安。佟安把声音降低,声音慢徐徐的,似乎尝试在抚平他的情绪,你做噩梦了。
我做噩梦了?柴啸吐字吐得很慢,甚至不清晰,他一直再看着佟安,似乎在认清楚她是谁。
对,佟安让自己扯出一抹笑,轻声说,你在这里很安全,这里只有我。
柴啸总算是清醒了过来,他慢慢地把枕头放下,把身子放松,对着佟安说:对不起,吵到你了?
佟安摇摇头地道:没有。她试探性地看着他,说: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做噩梦了?
她在五年前把柴啸捡回来时,他开头的一个月也是这样,在半梦半醒的状态,总是做着一场噩梦,后来,慢慢才好了一些。
柴啸顿了下,说:我也不知道。
佟安仔细地看了他半刻,才说:我先回学校一趟,锅里煮了一些粉,你等会记得吃,免得要糊了。
柴啸揉了揉眉心,应了一声再说:好,你路上小心点。
他看了下时间,起来把自己收拾一翻,再吃了早餐,就动身去佟佟小吃店。
店离他家只有两条街,走过去也就十分钟的距离。
他把门拉开了,熟练地准备好要卖的小吃,就坐在背椅等着客户光临。
早上相对会比较清闲些,一般客户流动性多的是在下午或者晚上,早上来吃小吃地还是相对比较少。
这间店开了有几十年,店虽小但已经算得上老招牌,这本来是佟安奶奶的店,后来,她交给了柴啸。
时间很快过去了,转眼已经到了晚上,临近七点的时间。
这个时间,是下班高峰期,来的客人逐渐多了,也包括了他不想见到的那个人。
苏莯青来了。
他穿着一身休闲的衬衣,白袖蓝领,唇角是天然的往上弯,看着干净又纯良。
那也仅仅是外表,柴啸知道他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他好比一朵曼陀罗,外表看起来光鲜漂亮,却带着任意妄为的毒性,高兴的时候,施舍似的会赏你点吃的,不高兴时,劣性便出来了。
他走了进来,安静地坐在角落,给自己沏了一壶茶。有几个刚放学的学生就坐在他的不远处,偷偷地看了他几眼,捂笑私语。
他的双眼往前面走了一遍,才慢慢地敛下,隐藏眸里的贪念。
苏莯青不知道自己会不顾前后地找一个人会找了五年,可总算,他找到了。
他想过,在五年前,他和柴啸相处了也只是几个月,尽管他让他没过到一天的好日子,却让他执着了。
他任性地想,他确实执着了柴啸。
他滚动着喉咙,看着柴啸从厨房走出来,再进去,没有停过脚步。他依然注意到他的腿不方便,忙起来会让他的速度有些加快,但明显的一崴一拐的,神色无异,看着似乎习惯了。
柴啸忙了多久,他就坐了多久。
他对着每一个客人都会笑容可掬,却偏偏看不到他。
苏莯青的眼里有些晦涩,紧紧地捏住手中的杯子。
客人越渐越少,柴啸终于停下来歇息了,他刚往厨房里走,一只手伸了过来,直接拦住了柴啸的路。
柴啸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刚好撞到石桌,发出轻轰的一声,他的手放在背后,用力地抓住桌角,手背都起了青筋。
老板,你还忘了我。苏莯青说。
柴啸刚张着嘴想说点什么,随后又闭上了嘴巴。他以为对他视而不见,他就会离开。
我在这里都坐了快两个小时,肚子都饿了。苏莯青微笑地说,弄点吃的给我吧。
我柴啸刚说了第一个字,喉咙像被卡住般,使劲也说不出话。
这样吧,苏莯青继续说,我们坐下来聊聊天,都五年没见了。
五年这词似乎有刺激到柴啸,他轻轻地咬着牙,拒绝他,我、要关门了。
行,苏莯青点头,理所当然地说:那我去你家吧,反正离这也不远了。
柴啸这一听,瞠着目地看他。
苏莯青看着他,慢慢地说:我知道你家住哪。
他查过他,为什么要查他。
柴啸的脑子里溢着混沌,下意识地张嘴,为、为什么?
嗯?苏莯青挑着眉。
为什么要查我?柴啸问。
苏莯青顿了下,把所有情绪收敛一干二净,他看着他,说:我想知道你
柴啸不懂他的意思。
苏莯青停了会儿,继续说:我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
柴啸扯了扯唇边,带了一丝的自嘲,所以,你们有钱人的乐趣就是为了看一个曾经到处行乞的狗现在过得好不好?
苏莯青皱着眉头,心头上刹那间绞着痛,仿佛刚被剜了一刀,我只是希望你这五年来能过得好。
柴啸嘴唇翕动,过了好半刻才吐出一句话,你骗人。
苏莯青能预料到他看到他,反应会大,只是没料到是这样。
柴啸眼里对他显而易见的排斥和惊悸,就好像是一座大山,把他压得有些喘不过气,他心里想,若是他说他找他是因为喜欢他,是为了补救他以前的错,是为了重新对他好,他大概率是不信的。
可怎么样才能让他信,苏莯青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他突然有些恐慌。
他苦涩一笑,心底总有些不甘心,那你要怎么样才会信我?
柴啸嚅动着嘴唇,似乎废了力气才说出口,不要再见。
苏莯青脸色一沉。
柴啸看着他,把每一个字都认真地说出来,你想知道我过得好不好,我现在过得很好,所以,我不想再回到以前,如果你们肯放过我,我会感激你们。
他现在拥有的生活就好比攥在手中的沙子,他不敢松开,他怕手一松,沙子就随风而撒。
他这一生要的不多,他只是想要这手中的沙子,而他们就像那阵风,随手一挥,他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作者的话:后续全员虐!日更六
第十一章
柴啸回到了家,把整个身子都托在床垫,双眼直直地盯着天花板。随后,他坐起身,揉着疲惫的太阳穴。
啸哥,回来了?佟安穿着一身清爽的睡衣,把头往房间里凑过来。
嗯。柴啸揉了揉眼睛。
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晚?佟安问。
柴啸看了看时间,说:可能、搞卫生晚了,没注意时间。
佟安笑了笑,准备回自己的房间。
柴啸张张嘴,喊她,阿安。
嗯?怎么了?
最近钱够用吗?
佟安点头,够用的,她说着,笑道:啸哥,我很快就毕业了,到时候我也能出来赚钱。
她说完,看到柴啸的气色不太好,她走到他的床边坐下,指肘抵着下巴,问道:你最近是不是很累,黑眼圈都出来了。
柴啸笑了笑,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轻声问,你知道我为什么以前会被叫为土狗吗?
佟安意外地挑着眉,她当然知道柴啸以前被叫成土狗,但是他从来没有提及过这个话题,怎么今天说起了这个。
其实我也不知道是先被谁叫起,柴啸的唇边微微一扯,我那时候的家被我父亲烧了,我没有能住的地方,就给自己在被烧的家旁边堆了一个小房子,堆完之后,刚好就像是一个狗屋。
他顿了一下,继续说,后来,就没人把我当人看了。
当一个人被当成狗久了,他就会真的把自己当成狗。
别人也会忘了他是一个有思想有意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