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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想再哭一场,可眼泪仿佛都被冽风吹干竟一滴也流不出来。就那么浑浑噩噩地游荡着来到榕湖城的跨江大桥,趴在护栏上往远处看风景。时间已经不早了只有稀疏车辆偶尔驶过,四周空旷又安静。江面绰绰倒映着这座城市里的万家灯火,但没有一盏是属于茹宏图的。
茹宏图就这么挂在护栏上发呆,都快睡着时竟觉得耳边隐约有哭声。起初还以为是喝醉的错觉,直至抬起眼皮看见离自己大约五十米远的地方有个人正往护栏上爬,陡然把茹宏图给吓醒了。
“喂!哎!”他丢下酒瓶拔腿朝那人跑去,但被酒精麻痹的身体不太听使唤,紧接着摔了个马趴,可还是手脚并用地爬起来狗似的速度往前跑,最终堪堪抓住对方的脚踝把人从护栏上扯了下来。
“嗬呜呜……干嘛救我,让我死让我死!”二人一起摔在地上滚了两圈,对方爬起来还不甘心一般试图重新爬上护栏想跳江。茹宏图把他按住,幸好对方比实际看起来的瘦弱,酒醉的茹宏图也还能制服住他。“给我老实待着!”茹宏图看他是个半大小子,也不惯着吼了一声。满身酒气、语气粗凶的成年男子让那小子立即不敢再挣扎,连抽噎都是压着声音的,一双眼睛惊恐地看着茹宏图。
茹宏图站起来返回去找自己刚丢下的酒瓶,走两步又回头说:“待着别动啊,你要是再敢爬护栏,我就、我就揍你。”茹宏图几步一回头,屡次确定那小子乖乖待着没再寻死,把酒瓶捡回来坐在他身边晃荡着瓶底那最后一口。
“怎、怎么称呼?”茹宏图醉得有点结巴。
“了,刘。姓刘。”那人回答。
“几岁了?”
“十……十九。”
“噢,成年了啊……”茹宏图嘟嘟哝哝地把酒瓶塞小刘手里,“能喝酒了。喝!喝了就不想死了!”小刘见茹宏图言语里都透着痞气,哪敢拒绝把心一横将最后那点白酒灌进嘴里,然后被呛得连连咳嗽。
茹宏图再旁边傻兮兮地给他鼓掌:“好!哈哈哈……”不知是不是喝了点酒,小刘壮起胆子问:“你干嘛拦我?我就想死。”茹宏图好奇:“说什么傻话呢,你那么年轻四肢也健全的,做什么寻死?”小刘嘴角耷拉着,沉默不语。
“失恋呐?还是自己得了什么不治之症?要不就是家里人怎么了?“茹宏图把能想到的原因一股脑说了出来,最后提到家里人的时候小刘明显头低了下去,好半晌才闷声道:“我妈尿毒症,为了治疗家里花光所有的钱了。她和我爸早就分开了,谁也帮不上我们。我退学后一天打四份工,已经堪堪撑了一年……可是为什么透析要花的钱还是像无底洞一样,别说换肾的钱,就连日常维持开销就已经很难。我、我太累了,坚持不下去了……”
小刘像打开了话匣子,把自己的苦楚全倒出来——他没读完书没学历就找不着什么像样工作,打工也是有一天没一天的短工,没钱请护工照顾妈妈只能等她情况稳定点后出来打工,一天就眯个两三小时,吃最便宜的老面馒头夹榨菜……
“大哥,你说这世道怎么就那么难啊!我妈现在就是撑着等死,我还活什么啊!”最后小刘拖着哭腔喊道,转身又要去爬护栏。茹宏图一把将他再次拽下来,幽幽叹道:“刘小弟,我、我是过来人,知道这个世界上有的是比死更难熬的事。钱能解决的问题,那都是小问题了。”他想了想,从怀里掏出陈秀红给他的信封塞到小刘手里。
这是陈秀红为了断绝关系给他的补偿钱,如果能为另一对母子维系些时日,让他们有更长的时间相处,会让茹宏图觉得这钱终究也不算太冷情。
小刘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茹宏图给他塞的是什么,直到他在茹宏图示意下打开信封才看见里面一摞的百元大钞。“大哥!这、这我不能要!”小刘有点被吓到了,赶忙把信封往茹宏图手里推。茹宏图不接还故作潇洒道:“你别看我这样儿,其实我,嗝,我是个……那那那叫,叫什么‘欧的玛尼’!哎,对!‘老钱’!嘿嘿‘老钱’你知道不?”小刘看着眼前这舌头打结的酒鬼满脸茫然地摇摇头。
“嗐,简单来说就是有钱人!这点小钱,掉地上我都没空去捡的,”茹宏图嬉皮笑脸地站起来,“行了,你现在有钱了……有钱就不想死了吧?回、回去你妈妈身边,她一定担心你、在等你。”说着说着茹宏图背过身去,不让小刘看见他掉眼泪了。
“大哥……”小刘也站起来,望着茹宏图的背影。这是个有点奇怪、有点凶的男人,但现在他竟不怎么害怕了。“大哥,给我留个电话号码吧,这钱就算我借你的等我以后挣了钱就还给你!”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