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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晚自习开始之前,他就磨完了这几道题。
此刻他才意识到旁边坐的这个人学习能力有多强,同样的题第一遍做,他的正确率就比对方要低很多。
江子鲤本来已经放平心态了,他估摸着自己的水平,就算今晚考不到第一,第二也是稳的,至于手机,回头再买一个就行。
谁知到了晚上的理综周测,考试时间还没过半,监考老师突然出去了一趟,回来时来到他们这边悄声说:“夏景,有人找。”
江子鲤埋头做题,听见笔搁在桌上“笃”的一声,又听见椅子被推开“嘎啦”的一声,旁边的人站起身跟老师出去了。
然后直到考完,都没再回来。
他一边收拾书包,一边有些奇怪这人为什么连试都没考完就离开了,自己又没手机,没法联系上夏景。
一种名为焦灼的心情蓦然升腾上来,江子鲤有些不安地看了眼夏景摆着做了一半的试卷,见他的黑笔还没合盖,想帮他合上。
谁知手碰到笔盖,却没抓住,笔盖滚下了桌子,掉到了椅子底下。
这时,焦候蹿了过来:“栗子,他人咋还没回来,老师把人藏哪去了?”
江子鲤觑了他一眼,心说,我也想问。
就见焦候掏出手机,嘀嘀咕咕地说:“我给他发个消息问问。”
江子鲤这才猛地想到,自己没手机,但可以让别人来问啊!
他静静等着焦候那边的结果,自己先蹲下身捡掉下去的笔帽,笔帽滚的比较深,他一下没够到。
随后,江子鲤余光瞥见一抹亮色,忽的亮了又熄灭,他愣愣地看进夏景的桌兜,见对方的手机躺在里面,正因为焦候的消息不时震动着。
他拾过笔帽站起,给黑笔轻轻扣住:“不用发了。”
焦候不解:“啊?”
江子鲤无奈地说:“他手机没带走,还搁桌兜里呢。”
“我日,”焦候挠了挠头,“那还能咋联系他,这货干嘛去了连个声也不吭。”
江子鲤想起,自己说不定还有个地方能找。
他赶到最近天天去的“IN FOREVER”,看到的却是另一个二十岁上下的青年,正倚在吧台上哼歌打游戏。
江子鲤走到吧台,青年眼也不抬地问:“想喝点啥?今天不提供调酒,其他随便。”
江子鲤一手搭在桌沿:“原来在这的人呢?”
“你找谁?老板?”青年双手飞快地操作着手机里的角色。
“不是,是夏景,他有联系你们吗?”
青年听到这,才勉为其难地把目光从游戏上挪开一瞬,移到他脸上:“你找错时间了,他说自己以后每周四都来的晚,一般这天就是我替我舅舅看店。”
于是江子鲤又回到家,问:“姥姥,夏景有联系你没?”
“没呀,”姥姥奇道,“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吃饭了吗,小景怎么没跟着一起?”
江子鲤没什么心思多说,只干巴巴地摆了摆手说“吃过了”,然后把自己关进了房间里。
所有人都失去了和夏景的联系,包括他。
江子鲤坐在书桌前,打开台灯,摊开作业,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他觉得自己这种心理绝对算不上担心,夏景毕竟这么大个人,又是被老师叫出去的,缺考一次难道还能把人丢了不成。只是——江子鲤习惯了放学总有人陪着一起,他有些无聊了而已。
但很快,他就无聊不起来了。
有人敲响了他的房门,姥姥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乖宝,你妈妈打电话来找你。”
怎么在某人之后,他今天也“有人找”了。江子鲤眼睛轻眨了一下,觉得有点好笑。
他打开门,姥姥把自己的老年手机递过来:“你妈妈说打不通你的手机,过来问我,是不是打扰你学习啦?”
“没事。”江子鲤含糊了一声,接过手机。
远在南城的林尹轻柔的嗓音响起:“小鲤,是妈妈。”
江子鲤关上门坐到床上,什么也没说。
电话里的声音又说:“今天打你手机,怎么不接呀,妈妈很担心。”
江子鲤动了动唇,想说我手机应该一星期前就该打不通了,你今天才发现开始担心我吗。
但他说不出口这样伤人的话:“上课玩手机被没收了。”
“这样啊,”林尹说,“学校的规定还是该遵守的,妈妈不在身边,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学业也不要落下,好吗?”
可能是因为觉得亏欠,林尹说话的语调总是小心翼翼的,好像总把自己放在更卑微的立场,但很偶尔,她也想尽一点作为家长的责任。
只是林尹对这个孩子从小缺乏关心,应付青春期的少年着实经验不足,只好和其他的家长一样,照本宣科地讲一些无关痛痒的废话。
江子鲤耳朵贴着有些凉的手机屏幕,转移了话题:“妈,你找我有什么事?”
“妈妈就是想你了,在北城生活还习惯么?”林尹说。
“还行。”江子鲤语气淡淡的,有些心不在焉地抬脚勾着拖鞋一晃一晃。
“我儿子很强,妈妈看好你,”林尹轻轻地笑了,“你妹妹最近情况好些了,有空我们过去看看你。”
江子鲤几乎是想也不想的:“不用。”
随即,他又觉得自己的拒绝太生硬了些,又补充道:“过年我会回去的,江羽身体才好一点,别折腾她了。”
“嗯……”林尹那边沉吟一阵,手机里外一时间安静了几秒。
然后江子鲤突然听到林尹问:“小鲤,你想回南城上学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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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哥你快回来啊,再不回来你家小栗子就要被挖走了!
第16章 伤口
听到这话,江子鲤先是愣了一下,才干巴巴笑了一声:“您说什么呢妈。”
林尹也笑了,可能觉得自己这想法太突然,也不合实际,就说:“没事,妈妈不为难你,回不回来看你的选择。”
“嗯。”
挂断电话后,江子鲤没心思再想别的,沉下心一口气把作业写完,然后仰面往床上一躺。
钟表上的时间显示不到一点,今天还很早。
他突然想到,自己之前和夏景说,不敢想象哪一天如果没有手机玩,得无聊成什么样。
可这一星期他每天都觉得挺有意思——虽然和他待在一起的那个人不爱说话,不会搭腔,甚至连个多余的表情都欠奉。
但自己每次想说话的时候旁边都有人听,这感觉还真挺不错的。
至于今天晚上,就……
人的习惯果然是一种很可怕的事情。
江子鲤揉了揉鼻子,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开着窗户的缘故,身上被吹得有点冷。
他扯着被子一翻身,把自己藏进温暖里闭上眼睛。
第二天一早,江子鲤在吵死人不偿命的闹钟声里迷迷瞪瞪睡醒,先连打了三个喷嚏。
他一手面无表情地揪出张纸摁着鼻子,一手往身上套衣服,眯着眼睛把自己洗漱干净,然后出了卧室门。
姥姥已经坐在餐桌前听戏了,在满屋子的咿咿呀呀里,她看见江子鲤的脸色,哎呦了一声:“乖宝,你身体不舒服?”
江子鲤捏着鼻子坐下,把揉成一团的纸丢尽垃圾桶,抬起头来:“还好,没啥事。”
他没骗人,就是感冒而已,一年到头总要病这么三五次的,没有别的症状,就是纸费的多了点。
“看看,广播的唱戏声都没你打喷嚏的声大,”姥姥去柜子里找到一盒感冒药,推到他面前:“先吃饭,这个要饭后喝的,一天喝三次,去了学校别忘了吃。”
江子鲤含着鼻音,声音闷闷的,“嗯”了一声。
他把这盒药装进书包最内侧的兜里,边缘的棱角蹭着他的脊背,然后出门打车。
靠在车窗上时,他突然没头没脑地想,今天还能看见夏景么?
要是见到,他必须要好好揍这货一顿。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