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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在明絮的眼中,我此刻脸色一定很不对劲。
她有些担心地朝我走来,用手探了探我的额头:“怎麽了,不舒服吗?”
我回过神来,强撑起笑容:“没事。”说完,我沉默了半晌,又转身,不顾明絮和小沐的呼唤,一边合上门一边说道,“我有资料落在公司里了,你们先吃,我去公司拿完资料就回来。”
合上门那一剎那,我长舒一口气。
如果此刻要我笑着和小沐明絮一起吃饭,还不如杀了我。虽然一直以来我都尽力扮演着我应该有的角色,但是今天,我想任性一回,一直这样演下去,真的很累。
我到了楼下花园,在便利店买了一包烟,找了个我家看不到的无人角落,点燃一支。
烟雾温柔地朝我拥来。其实我很久都没有抽烟了,那会儿去见周书抽的那一根,也是我和明絮谈恋爱后抽的第一根。我不由自主地想起当时在西餐厅,周书眼含热泪地跟我说的那些话,如果那之后的一切都没有发生,我可能不会再继续恨周书了。
当时的我真的相信了他的话,我信了他去找我的家人,坦白了他同性恋的身份,我信了他在嘉陵江畔思考了很久,最终决定放弃我,我信了他和家里人闹掰了,凭着年少时的感情,我竟然义无反顾地相信了他。
说我不喜欢周书是假的。从我真正意识到自己的感情开始,到我们分手为止,整整过去了十二年。十二年,能够让一个一年级的孩子走上高考的考场,这麽长的一段时光,怎麽可能会在这麽短的时间内就完全割舍。
哪怕是剐下一块肉下来,长好也需要时间啊。
如果我和周书的故事在那一天画上句号,那他还是我心中的周书,只不过不再属于我而已。如果真在那一天道了别,以后提起周书时,我想到的还会是那个在安汉三中的颁奖台上,眼底一片璀璨的少年。
可是上帝给我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我为我的愚蠢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从今往后,“周书”这个名字代表的不再是我年少时的宝藏,而是几乎要让我发疯的恶魔。
烟雾让我猛烈地咳了起来,我突然想,如果就这样死去就好了。
这是我欺骗明絮和小沐应得的。我是个罪人,受周书折磨会是我的赎罪方式吗?如果我从此消失,那我的罪孽会随着我的死亡而烟消云散吗?
显然不会。
在明絮眼里,我还是爱她的丈夫,在小沐眼里,我还是爱他的父亲。如果我不负责任地一走了之,他们会有多无助。所以我必须得装作什麽都没有发生,哪怕蛆虫已经啃食掉了我的血肉,我也要支起看上去无异的外壳。
我活该。
我掏出手机,屏保是我和明絮、小沐的合照,我还未反应过来,一滴泪就从我脸颊滑落,滴在手机屏幕上,落泪之处边缘出现斑驳的彩色小格,无比刺眼。我一只手拿着烟,一只手僵硬地按着拨号盘。
我存了周书的电话,但我还是习惯于自己摁出那一串数字。输入最后一个数字的那一瞬间,周书的名字赫然出现,就好像他出现在我如今的生活中那样突如其来。
我摁下拨号键。
“喂?”周书很快就接通了,可能他正在玩手机。
“我问你,你当时在西餐厅说的那些话到底是真是假,周忆竹到底是你领养的还是你的亲生儿子,你到底结没结婚?”我的语速很快,好像我稍微放慢一点,就会失去质问周书的勇气。
电话那头的周书短促地“啊”了一声,随后似乎是对着他那边的周忆竹说道“你去厨房帮爸爸烧一壶水”,片刻后,他压低声音:“那天我说的字字都是真的,忆竹是领养的,我没结婚。我承认我当时接近你是有目的的,但是我说的话绝对没有一点虚假的成分在。”
“你觉得我会信吗?”我的声音很颤抖。
“你如果不信的话就不会打电话给我了。”周书带了几分无奈的笑意,却又像突然想到了什麽,沉默半晌,轻声道,“你是在哭吗?”
“……没有。”我胡乱抹了一把脸,把烟掐灭,丢进垃圾桶。
周书叹了一口气:“是我逼你逼得太狠了,你放心,我明天晚上只是想好好和你聊聊,我有事情要和你说。”
“就聊聊?你骗鬼呢?”我冷笑着,“聊着聊着给我瓶橙汁,然后给我拍那些照片?或者说拍照片已经满足不了你了,我们直接到床上去?”
听了我的话,周书顿住了,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道:“你现在在哪啊?怎麽口无遮拦的。”
“你也知道羞耻啊?你做出那麽恶心的事情的时候怎麽不知道羞耻?”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