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2)

('才过了饭点,天还没暗呢,村头李寡妇家便传出少女低低的哭声,哭了没一会儿,又掺上黄跛子破口大骂的声音。

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这李寡妇门前不巧还有颗老槐树,搭了一圈石堆,村里人惯爱在这处乘凉,是非可不就更多了。

那一声声的哭,一声声的骂,还有李寡妇一声声的哀求,全让这些闲来消食的村民听了去。

“你不嫁?你凭什么不嫁?你今年都十五了,还指望老子养你多少年?你个寡妇生的贱丫头,真想去给人做小不成?人陈家好歹是清白人家,一家子都是打铁的,不愁吃不愁穿,愿意娶你都是看在老子的面子上!”

“你瞧瞧陈老大今天送来的猪肉,吃的时候只管喊香,吃完就翻脸不认?有你这么过河拆桥的吗,陈老大多实诚的男人,往后还能让你缺衣少食?你嫁过去是享福呢!别不知好歹!”

黄跛子虽然跛了脚,身子骨却硬朗,劈柴下地全不误,骂起人来也中气十足,都不需要扒墙头,远远地,捧着瓜子坐在树底下就能听个一清二楚。

“我不嫁!”常巧的声音尖利起来,“陈老大都二十八了!死过老婆的!还是个跛子!我才不嫁!”

“我呸!”黄跛子脑门一热,一扬手就是一个响亮的巴掌,跛了的脚都险些气好了,“你在这指桑骂槐呢是不?怎么着!看不起死过老婆还是看不起跛脚的?”

常巧整个上身被打歪过去,险些摔地上,油亮的辫子一甩,捂着脸哭得凄惶。

见黄跛子还要打,李寡妇终于看不下去,上前拽住了他的胳膊,“黄哥,别打了黄哥,女儿家的脸哪能这么打呀?打坏了可怎么办?”

她眼睛通红,望着闺女的眼神充满痛苦和不忍,常巧长得水灵,性子又文静,但凡生在清白人家,怎么都能寻一门好亲事,偏偏生在她这个寡妇肚子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俗话说上梁不正下梁歪,谁也不愿意娶二嫁妇的女儿,何况她还不算二嫁,没名没分的,更叫人瞧不起。

上个月,县里有个大户过来问,说是让常巧嫁过去做小,难得有媒婆往她这院子里进,这事传得沸沸扬扬,都说常巧上县里勾搭老男人去了,名声更一落千丈。

李寡妇听惯了骂,不欲与人争辩,可闺女是清白的,哪能叫人胡乱诋毁,她到处说自家闺女没去过县城,一张嘴又说不清,这才让黄跛子帮忙相看个人家,寻思嫁了人便消停了。

谁知道又是个跛子。

可比起做小,嫁给清白人家的跛子真是小巫见大巫了,何况那陈老大还有一门糊口的手艺,常巧若嫁过去了,弟弟常久自然也能跟着学打铁。

他们娘仨是外乡逃难过来的,不是石村人,村里给他们一个容身之处已经仁至义尽,不可能分田地,只有学一门手艺,将来才有活头。

李寡妇原本一直这样安慰自己,可眼下看常巧哭得如此委屈,心一抽一抽地疼。

如花的年纪,谁不像嫁个四肢健全的男人?这一嫁,可就是一辈子啊。

这么心疼着,她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怎么都不肯让黄跛子再打。

“拦我做什么?”黄跛子胳膊被拽得生疼,指着常巧大骂,“打死她这个白眼狼又怎么着?跛脚咋了,死过老婆又咋了,怎么,你也看不起老子?”

李寡妇嘴拙,只是拼命摇头,“我没有,黄哥,有话好好说,别打孩子嘛,小姑娘的脸打不得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是让你们孤儿寡母饿着了还是咋了?”黄跛子和陈老大有同样的经历,很能共情陈老大,只觉得自己也被侮辱了,抡起另一条胳膊,连李寡妇也一道打。

男人粗硬的巴掌重重挥落,把李寡妇蓄在眼里的泪都打出来了。

黄跛子仍不解气,戳着她的脑袋,骂道:“当年你们娘仨饿着肚子来村里讨饭,连个落脚的地儿都没有,是我跟村长说把这个屋子给你们的,这屋子还是老子一个跛脚爬上爬下修的,你们现在倒看不上跛脚了?”

常久蹲在院子里,手泡在水盆里,盆里装着一家人的衣服。

这原本是常巧的活儿,自打三天前起,李寡妇就让他做了,一开始还不明白为什么,现在总算是明白过来了。

姐姐嫁了人,他可不得多干活?

一想到今天香喷喷的猪肉是陈老大送的,常久恨不得再吐出来。

别人只当黄跛子收留了他们三个外乡来的乞丐是好心,他心里可明白着呢,黄跛子若真待他们好,早把他们领回家去了,哪会扔在村口这个破屋里任人作践。

他愤恨地回头瞪了一眼,扔下衣服,大步冲进屋里,往黄跛子肚子上推了一把。

十一岁天天下地的男孩儿已经很有力气了,个头不高,但三四十斤的大米背起来毫不费劲,黄跛子被推得往后一倒,若不是李寡妇拽着,恐怕得摔桌上去,白糟践一桌好菜。

“不许打我娘!”常久大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黄跛子往后撑着桌沿,震惊地瞪着眼,好一阵没反应过来。

他在李寡妇这儿作威作福惯了,说的话堪比圣旨,从未有人顶撞过他,就连这两个小杂种,平时也是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任打任骂,今天竟然两番受气。

不是亲生的,就是养不熟,黄跛子咬着后槽牙想。

“阿久!”李寡妇也很震惊,震惊中带着后怕,“阿久你做什么!快给黄伯伯赔不是!”

常久梗着脖子,站得笔直,“我没错!我姐不嫁!”

常巧含着泪看了他一眼,哭得更厉害了。

“好哇,好哇!”黄跛子气笑了,站起身,一把推开李寡妇,“好人家不愿意嫁是吧?行,去给徐家做小去吧!”

“徐家也不嫁!”常久说。

黄跛子冷笑,“那我倒要看看,你们娘仨,没钱没地,往后吃什么!”

“黄哥,”李寡妇一把拉开儿子,红着眼睛陪笑,手还要往他身上攀,“黄哥,你别跟孩子置气,小孩子不懂事,胡说八道呢,嫁,肯定嫁,我给巧儿好好说……”

“不必了!”黄跛子瞪了她一眼,几年下来,一个破鞋他早玩腻了,提不起什么耐心,“爱嫁不嫁,别到时候又哭又上吊的,不知道的以为我卖闺女呢,平白坏了我的名声!干我什么事,又不是我闺女!做大做小也与我无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李寡妇满脸仓惶,“不会的,巧儿她一向懂事……”

“话我可说在前头,”黄跛子自顾自说,“我年纪也大了,家里还有个老母亲,实在养不起你们这一家子白眼狼,往后自己保重吧。”

说罢,他便转身离去。

李寡妇看着他颠簸的背影,腿一软,呆呆坐在板凳上,仿佛失了魂。

“娘……”常久不安地拉了拉她。

“你说你,推他做什么!”李寡妇半晌才回神,一拍桌子,眼泪刷地落了下来,“还姐姐不嫁,你说不嫁就不嫁?你能管你姐姐饭啊?”

常久无措地看着她,不知道如何是好。

李寡妇又一转头,对着常巧骂道:“陈老大有什么不好?啊?你就这么看不上他?有本事你找个男人娶你啊,赖在家做什么?你愿意听外面的风言风语,我还不愿意听呢,你不会真打算去做小吧?你想逼死我不成?”

“我没有……”常巧同样是个不善言辞的,除了表述自己的立场,再说不出什么对自己有利的话。

“愣着干什么,”李寡妇又看向常久,“衣服洗完了吗!”

“我去洗,”常久转身往外走,走两步,还回了下头,“娘,你别骂姐姐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滚!”李寡妇骂道,“我死了你们姐弟俩才痛快呢!”

直到暮色低垂,母女俩的哭声都没能消停,李寡妇苦口婆心一遍一遍劝,常巧死活不肯嫁,村里人看够了热闹,各回各家了。

常久在院子里洗好了衣服,一件件挂起来,挂到姐姐的肚兜时,稍稍一顿。

他姐姐可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大美人,一想到那玉一般的身段将来要被跛老汉糟蹋,他就忍不住难受,那陈老大,可是管黄跛子喊哥的,差了辈儿呢。

可他要如何管姐姐的饭呢?

再勤快能干,地也是黄跛子的,黄跛子愿意给他米面,他才有一口饭吃,黄跛子不愿意给,别人家也不要他,村子里最不缺的就是会种地的。

黄跛子家在村西,少见的白墙青瓦,可见家底尚算殷实——若不殷实,当年村长也不能答应他收留李寡妇。他家不光殷实,人丁还兴旺。黄跛子有两个兄弟,皆娶妻生子,嫂子弟妹不愿意和来路不明的寡妇做妯娌,才不让他把李寡妇接进门。

他的老母亲当年是不在意的,左右他已经有儿子了,只要媳妇和野种都能干,只要不办酒席,接进来当个仆人使唤也不错。

不过大房三房都生了赔钱货,担心牵连了女儿的名声,闹得鸡犬不宁,这心思也就歇了,反正攥着房契田契,不愁人伺候,总不能摆到台面上说,传出去实在不好听。

虽是没说,平时可少不了给孤儿寡母派活干,连去年的棉衣棉被也是叫李寡妇和常巧做的。她想着,儿子一袋一袋的粮食往外搬,哪能叫李寡妇坐着享福,她自己每天都还得喂牲口呢。

在老太太的言传身教下,黄跛子家个个都成了常久和常巧的主子。平时常久上山砍个树,捡点柴火,常巧捞点野菜,只要碰上他们姓黄的,免不得一天白干,全让他们坐享其成了。甚至还有村里其他孩子,指着他们说这山都是村里的,不让他们外来人碰,也要抢他们辛苦折腾一天才攒够的柴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常久干活儿头一年还不乐意,毕竟砍了一天呢,手都扎破了,一怒之下便跟人动了手。回到家,人家母亲气势汹汹找上门,李寡妇二话不说拉着他到槐树下一顿好打,慢慢的,便知错悔改了。

所以今日对黄跛子的顶撞,实属出乎意料。

黄跛子气冲冲回到家,手也懒得推,用跛了的脚一踹,把门蹬开了,这门今日重得很,他察觉到有阻力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只听老太太一声“哎哟”,连人带椅子栽大水盆里了,屁股朝天的姿势。

坐在一旁剥豆子的黄三媳妇惊了一下,使劲憋着笑过去扶人,还嗔怪:“二哥,你这着急忙慌的做什么。”

“哎,我的娘诶!”黄跛子颤巍巍蹲下了,把老娘的脑袋托起来,“您没事儿吧?”

“你个混账!进门不晓得推一把?做什么要用踹的!这门得罪你了!?”老太太满头是水,气愤道。

“哎,我也是让那李寡妇给气昏了头了,”黄跛子把她扶起来,往主屋里去,“弟妹,快去打点热水来,别让娘受了凉。”

“哎!”黄三媳妇马上去了厨房。

“李寡妇怎么了?”老太太眼风一扫,狼狈的发髻毫不影响眼底的精明,“该不会背地里说我坏话了吧?”

“那不至于,她说你坏话做什么……”黄跛子叹了口气,一边把她安置到摇椅上,一边把李寡妇家的糟心事添油加醋给说了,着重讲述了常巧对跛子的轻视,和常久往自己肚子上推的那一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这肚子现在还疼呢,差点儿当场吐出来!”黄跛子掀起衣服看了看,没什么痕迹,于是又放下了,“娘你说,哪怕我不是他俩亲爹,我对他俩总有养育之恩吧,常久不能跟我动手吧?再说了,是他亲娘想嫁闺女,可不是我想嫁,还赖我头上去了。”

“你就不该管,你不看看咱村里的人,谁愿意娶她家的闺女,生得壮实些就罢了,一看就不像能踏实过日子的,没准儿往后和她娘一样,说跑就跑了,”老太太说,“去给有钱人做小有什么不好,还多挣几个钱。”

“做小妾说出去到底不像话,”黄跛子摆摆手,“咱们是好人家,不能干这事。”

“又不是亲闺女。”老太太说。

“那也喊我伯伯呢,谁不知道我和她娘……人要脸树要皮是不,我不把人接进来,我也不能糟蹋人家闺女,”黄跛子一脸不赞同,“何况我现在已经收了陈家的肉和酒啦,咱们这样的人家,和他们又不一样,咱们是要脸的,哪能吃完喝完不认账呢?”

老太太一顿,“肉呢?”

“厨房呢,我让嫂子明天给你炖排骨汤,我还能全给他们家?”黄跛子说。

老太太满意地点头,叹道:“可见那陈老大是实诚人,你一点儿没亏待常巧。”

黄三媳妇听得差不多了,端着水盆进屋,“什么肉呀,你们在说什么呢?”

“饭那不是一起吃的?不都是嫂子做嘛!”黄跛子心里门清儿,“天天在一个屋檐下,谁烧了柴谁不知道?咋的,她还能生吃啊?”

“你胡说什么呢,我这老远过来,就听一句肉了,你这东扯西扯的,倒像是我小肚鸡肠,”黄三媳妇将水盆搁桌上,“不管谁做饭,都是一家人,是不是都得知会一声?你看,娘不也不知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老太太凉飕飕道:“你就听一句肉,你还能晓得我不知道?都一家人,成天想着往自己屋里藏东西。”

黄三媳妇撇撇嘴,拧了毛巾过来,给她擦脸。

“轻点儿!”老太太骂道,“干什么,老太婆我还能说话呢,你还想造反了?”

黄三媳妇一提气,腿突然被黄跛子踢了一下,瘪了嘴,老实放轻了力道。

“那你接下去打算怎么着?”老太太问。

“还能这么着,晾着呗,他们家粮食,我都是按月给的,没了就该来求我了。”黄跛子说。

“对,就是不能给女人太多粮食,”老太太说,“不过李寡妇针线活做得不错,常巧要真不想嫁,我估计她会另寻出路。”

“那怎么办?”黄跛子一愣,“那点针线活也不够李寡妇养活两个小的吧?”

老太太眯了眯眼睛,“放心吧,我还能叫你赔了名声?”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李寡妇没到米缸见底就坐不住了,这粮食都吃不饱的年代,没个男人哪儿行呢,她可是真真切切挨过饿的,比起饿肚子,嫁个跛脚的男人又算什么?

李寡妇连夜做好了鞋子,一大清早,趁着村里人都没醒,匆匆上黄跛子家敲门。

黄大媳妇带着困意烦躁地开门,“干什么,谁啊……哟,李寡妇?你来做什么?”

李寡妇盯着一双红肿的眼睛,笑道:“我来找黄跛子,劳您传个话?”

“呵,”黄大媳妇向来看不上她,眼白一翻,鼻子不是鼻子的,“倒使唤上我来了,你自己等着吧,到饭点他就醒了。”

“我在这儿……”李寡妇左右看看,“不好看不是?”

“知道还来?婊子玩意儿!我呸!幸好是我姑娘已经许出去了,不然我打断你的腿!”黄大媳妇转身回了房,但醒了也就没得睡了,全家的早饭还等着她做。

李寡妇寻常不往村里来,可现下又走不得,只好在门前受人冷眼。

对面的门开了,一盆脏水泼了过来,李寡妇往旁边避了避,还是沾湿了裤脚。

“怎么,李寡妇,”泼水的年轻姑娘笑眯眯的,往门框上一倚,“这是修成正果了?要八抬大轿进正门了?”

李寡妇垂着脑袋,不言不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切,跛子都勾搭,跟老娘装什么蒜。”年轻姑娘一甩头回了院子。

这村里的女人,大都对李寡妇有成见,李寡妇有几分姿色,又始终没过黄家的门,年纪大的男人多少肖想过,毕竟黄跛子都可以呢,他们四肢健全的还不行了?

年纪小的吧,肖想她闺女,娘是睡了不必娶的,女儿自然也高贵不到哪儿去,占便宜的事儿哪能放过呢?

黄跛子的儿子黄富贵绝对是其中的佼佼者,他不光敢想、敢口头调戏,还敢上手,暗地里不知道拉多少回小手,一直没能亲上罢了。

这黄富贵也是二十娶了妻的,家里殷实,没有婆婆,独生子,老太太一死新妇就能当家做主,条件如此优越,娶的自然是村里人心目中最好的媳妇。

他们这个年代的农村人挑媳妇,标准是嫁妆丰厚、能生能干,和细瘦水灵没有半点关系,所以他的媳妇,面若圆盘,膘肥体壮,一看就知道能下一大筐的崽。

村里人都羡慕着,唯独黄富贵痛苦不堪。

他不是真的富贵,却有和城里少爷一样的品味。

每日务农结束,回家一看到自己那黑脸婆娘,总是满心憋闷,寻思这日子过得还不如老爹滋润,更忍不住回想山上那一抹窈窕的身段,再别说房.事了,简直是闭着眼糊弄的。

他爹死了一个,换了一个更美的,他也盼着自己媳妇早日归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巧了,他媳妇偏偏比他还壮实,瞧着七老八十都翘不了辫子。

早晨吃饭的时候,老太太惯例问起他媳妇的肚子,黄富贵忙扛起锄头往外跑,正好撞上了李寡妇。

黄大媳妇有意刁难,没给黄跛子说李寡妇来的事儿,黄富贵也不知道,顿时一脸吃惊:“姨,你咋来了?”

“富贵啊,”李寡妇又是笑,“你爹起了不?”

“起了啊,”黄富贵说,“要我去给你叫不?”

李寡妇忙点头,“哎,多谢。”

黄富贵折回去了,黄跛子还在桌上,一口粥一口馒头,“爹,李姨姨来了,在外头等你呢。”

黄跛子一抬头,下意识看了自己老娘一眼。

老太太摇摇头,“女人不能惯,晾着,这回必须叫她吃点苦头。”

饭桌上三个儿子纷纷应声,两儿媳妇和两个孙媳妇端着碗蹲在屋外,不约而同没了声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黄跛子一想也是,必须得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不然一家子都不把自己当回事儿,“叫她滚。”

黄富贵一头雾水,“咋的了?”

“能咋,”老太太把筷子往桌上一拍,说书似的,扬声骂道,“你爹,好心好意给那野丫头找了一户清白人家,明媒正娶的呢,人家看不上,觉得你爹在害他们,也不照照镜子,要真不愁嫁,还犯得着你爹去说亲?谁家闺女不是等媒婆上门?你爹老脸都丢光了,还挨了那小野种的打!要我说,婊.子的闺女就嫁县里去做小妾得了,瞎折腾什么?脏了别人家的门槛!”

黄家四个孙子里,只有黄富贵不会念书,一去学堂就如坐针毡,于是成了家里最好使的劳动力,每天都跑最远的地里干活。累一天,回家就躺下了,加上家里女人不爱提李寡妇一家的事,消息也稍微闭塞些,到这时才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常妹妹要嫁人了,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他还在等媳妇腾位置呢?他这样的身份,娶常巧不现实,做继室是刚好的,再说当年他爹要迎李寡妇过门,老太太也没反对,至于两位婶婶,总管不到他房里。

实在不行,就跟李寡妇似的呗,每月给点粮食养在外头了。

“咋就,咋就嫁人了呢?”美梦一朝破碎,黄富贵不能接受,“常妹妹才十五呢。”

“十五还不嫁人?”老太太眼睛一横,“什么富贵人家能把闺女养到十六七啊?你堂妹不也是十六就嫁了?再说了,你瞅瞅,哪户好人家愿意要那野丫头?”

李寡妇站在门前,听着老太太的数落,强忍着眼泪,周遭全是看热闹的村民,更有甚者,将椅子搬了出来,坐自家门前看。

常久起床后发现娘不在,就着冷水,吃了半个硬邦邦的馒头,背上竹筐就要上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的想法很简单,没有米,吃笋也是能吃饱的,这会儿山上都是春笋呢,他不信养不活姐姐。

“阿久,”常巧听到动静,起身看了他一眼,家里小,他俩向来是睡一屋的,“你这么早?”

“姐,你起太晚了,”常久穿上破洞鞋子,“昨晚是不是一直没睡呢?”

常巧叹了口气,“娘也没睡呢,我听她一直哭……”说着哽咽了一下,又染上哭腔,“我平时是不是吃太多了?”

“你吃的还不如我多呢,”常久站起来,“姐,我上山挖笋去了,你别哭了,我不让你嫁,我养活你。”

常巧想哭又想笑,泪汪汪看着他,“记得跑远一点挖,拿个袋子,把笋藏下边,别又叫人抢了。”

“嗯!”常久转身出门,“桌上还有半个馒头,你吃。”

常巧坐了起来,呆愣许久,下了床,从柜子里拿了针线和碎布。

李寡妇站了一个时辰,没见着黄富贵,还受了这么多冷嘲热讽,心里也是有怨气的,回到家,一看常巧抽噎着做鞋子,脾气自然上来了:“都是你干的好事,哭哭哭,就知道哭!”

李寡妇把新鞋子摔到她身上,“不嫁是吧,我看看你以后吃什么!怎么,你也想跟我一样,谁给口粮食就跟谁睡?这种日子比嫁给跛子强是吗?你到时候再生个野种的,我看你以后怎么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常巧咬了咬嘴唇,脖子一抽,糊了泪水的眼睛看不清针线,一下扎食指上了,却万不如心痛,“娘……”

“你喊娘也没用啊!”李寡妇何尝不心痛,“你只有娘,没有爹,你还想咋啊?阿久没挨过饿,你还没挨过吗?会死人的!我们当年一个村出来多少人,才活了几个?啊?只是叫你嫁个人,又不是要剥你的皮,有这么难吗?”

常巧哭得泣不成声,“能不能给我找个好一些的,为什么是个死了老婆的跛子。”

“没有!”李寡妇拍着自己的大腿,“你娘都进不去别人家的门,咋给你找嘛!”

常巧抽噎了几下,不说话了,一抹眼泪,继续做鞋子。

桐乡依山傍水,大部分农民都能分到好田,所以每回逃难,总有人往这边跑。

这种地方春笋也相当多,常久听姐姐的话,去了隔壁村的地盘,偷偷地挖——即便相当多,他们也不愿意分给外来人。

常久四下环顾,看到一个尖尖角,连忙小跑过去,拿着铲子开刨。

才刨了一半,身后就传来踩踏杂草的声音,常久马上把铲子丢到竹筐里,一脚踩上笋尖,转头去拔兔草。

徐轻尘身穿粗布麻衣,挑着担子,越过竹林的遮挡,见到一个孤零零的背影,背着挺大的竹筐,采的却是野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刘小东“咦”了一声,靠近看了两眼。

“这不石村李寡妇家的吗?”刘小东认了出来,“怎么跑我们村来了?”

常久抬头看了一圈,抓着手里的草,“我没注意,我以为还在石村……”

小孩子不会撒谎,眼睛忽闪忽闪的,徐轻尘眯了眯眼,“不对吧?你们村那么多山不去拔,翻两座山,拔沙溪村来了?”

“徐先生,你前两天不刚被偷了果子吗?”刘小东说,“不会就是这小子干的吧?”

“不是!”常久一瞪眼,“才不是!我没有偷果子!”

“那你说,你干嘛来了!”刘小东质问。

徐轻尘也审视着他。

常久抿着唇,小脸绷得紧紧的,满眼戒备。

“看看他背的什么东西!”刘小东大步上前,常久蹲着一动不能动,自己脚下还踩着罪证呢,就算跑了也没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刘小东比石村小孩儿精明多了,一把挥开最上面铺的兔草,几个带着泥的春笋赫然冒出头来,“好哇,原来是上我们村偷笋来了!”

“我没有偷!”常久喊道,“山上长的!”

“山上长的也是我们村的,轮得着你挖?”刘小东一把揪起竹筐,“走,跟我回村里去,小小年纪不学好,打不死你!叫你娘来领你!”

“我没有偷!”常久使劲甩竹筐。

他虽然瘦,挣扎起来却不好控制,刘小东一脚招呼过去,直接踹膝弯里,“野种就是没规矩,下三滥的事儿也干。”

常久往前一跪,眼泪都要出来了,还在拼命挣扎,“我不去!”

“别打孩子,”徐轻尘看不过眼,上前拦了一下,“你打孩子干什么?”

“像他这样的,不打往后还得偷!”刘小东说。

徐轻尘皱了皱眉,问小孩儿:“你为什么不在自己村里挖?”

“他们会抢!”常久红着脖子,急得不行,一副要哭的样子,“我家马上没饭吃了!我姐都要被人卖了!我挖两个笋咋了!你们也挖不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轻尘一挑眉,转头看刘小东。

刘小东完全不信,“撒谎都撒不明白,小麦刚熟,还能没饭吃?”

“我家又没地!”常久一甩肩膀,把自己的竹筐解救出来,“我还不想跑这么远挖呢。”

“那你也不能来我们村挖,这坏了规矩!”刘小东斥责。

常久闷头不说话。

“算了,”徐轻尘打量了两眼,目光落在小孩儿的破鞋上,“让他挖吧,他家是没地的。”

常久震惊地抬脸,相较之下,才注意到男人温和的语气。

这样的好心,他可很少撞见。

这男人脸很白,虽穿着粗布麻衣,腰背却挺得很直,和村里其他男人不一样,有一种他这个年纪和词汇量无法形容的气质。

总之……像个好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刘小东“啧”了一声,“徐先生,这哪儿成啊?让其他人逮着了,照样讨不了好。”

“这山头离沙溪村也挺远的了,就我们俩还有几棵果树在这儿,平时谁来?”徐轻尘说,“走吧,再不去中午赶不上饭了。”

常久看着男人,眼眶还有急出来的红,冷不防开口:“你家的果子被偷了?”

徐轻尘看了看他,点头。

“你让我在这儿拔笋,”常久说,“我给你守果子,再丢了,就算我的,我拿笋补给你。”

刘小东嗤笑:“拿也是拿我们村自己的笋。”

常久涨红了脸,又把脑袋垂下去了,绞紧的手指展现着尚未完全磨灭的羞耻心。

“上面,三……五十步,”徐轻尘指着山上,估算了一下,“三棵枇杷树,两棵李子树,其他的先不用管,丢了一颗就全算你的。”

常久猛的一抬头,一脸真诚,“好!我一定给你看好!”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这座山开垦不了田地,全是竹子和树,往前走了十几步路,就看不见小孩的身影了。

最新小说: 美人训狗记 【原神】当空被魅魔附身之后 订书机 十八禁淫乱世界 被绑走的美人们 每天都在脑洞父子 魔王的勇者游戏[西幻np总受] 崩坏星铁短篇 FBI掰弯杀手后互,攻了 黑昼(年下骨科1v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