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是明白人,看出了姜凉眼里的怯意。
叔桦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土,向角落里的姜凉走去。
靠的近了,叔桦这才看到姜凉苍白的脸色,冷汗从额头冒出,一滴一滴往下掉。
是ptsd?叔桦挡住身后工作人员的视线,有意降低了音量,关切得询问道。
姜凉想了想,迟疑的点了点头,默不出声。
此时此刻他也不在意他人的眼光了,他像只蜗牛,把自己藏在阴影里,试图逃避一切。
姜凉,先不拍了,你先去帐篷里面,我和叔桦长辈聊聊。
张玄站在小马扎上,一手握着喇叭,一手扶着助理。
决定暂时性给剧组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吴羽拿着便携药盒在一旁紧张等待。
等到张玄喊了休息,她先提前向张玄道了句谢,就冲上去接下了叔桦面前的姜凉。
吴姐,我一会再试试。姜凉艰难的牵扯出一抹笑,在离开筒子楼后又恢复了往日里的神情。
别勉强自己。吴羽顿了顿,小声又道或者改成用左手吧。
姜凉挑开帐篷的帘子,先去接了一杯水,转身接过缓解情绪的药不用,我可以。
要是这样都扛不住,他以后该怎么拍戏?砸了自己的饭碗吗?
姜凉的舌尖顶了顶腮帮,嘴里都是药丸的苦涩味,让人神经发麻。
第12章 受伤
听说你刚刚下不去手?荣嵊抬手挑起门帘,一米八七的身高走进帐篷里面顿时感觉没有了空间。
姜凉回头看向站在灯下荣嵊,那会药丸的苦涩立刻被他抛掷脑后。
嗯,有点不太敢。
你不是左撇子吗?因为右手拿刀拿不稳?荣嵊皱了皱眉,刚刚张玄给他看了那一镜,姜凉握刀的手一直在抖。
姜凉倒了一杯水递给荣嵊你就在这附近?
没,我刚刚到剧组送投资的设备。荣嵊看了一眼姜凉递过来的水,接过默默放在了一旁。
他的鼻尖一酸,怎么忘了,荣嵊从来不喝外面的集体水,总觉得不干净。
手指轻轻搓了一下脸侧,岔开话题问道你投资了?
嗯。荣嵊没再说话,只是安安静静坐到了角落里的导演椅子上。
姜凉站在那里突然觉得自己不能对不起荣嵊的投资,他发自内心的高兴,私自下定决心,无论克服多大的困难,他也要拍完这一镜。
姜凉不知道荣嵊给这个剧本投入了多少钱,也许是十分之一也许是百分之五十。
但是他不在乎这些,他只觉得,要努力去演绎这个角色,不能让荣嵊的投入白费。
哪怕是心理恐惧,哪怕是要赴汤蹈火,要他付出自己的东西,那姜凉也是愿意的。
你想要这个电影有小收益还是大收益呢?姜凉坐在小马扎上,白净的手指紧紧捏着纸杯,随即又分开。
荣嵊可没心思去分析姜凉为什么这么问,他抬眉轻笑道谁不想投资的电影有大收益呢?
说完荣嵊靠着座椅,舒服的喟叹一声。
他来剧组只是帮张玄的爸妈给张玄送点东西,顺带谈一下投资的事情。
张玄每次拍电影,荣嵊作为朋友、兄弟,都会投资一点点资金支持一下他的事业。
今天看他们在拍摄,原本打算是送下东西就要走的,荣嵊走出拍摄地,就被张玄的一通电话叫了回来。
因为觉得不好询问姜凉,便来询问他知不知道姜凉有什么PTSD。
荣嵊哪里知道这些。
他也是从上次看到姜凉贴着创可贴的右手才知道姜凉是左撇子。
但也仅仅知道这些罢了。
一起同居将近四年,他也只知道这些。
他觉得这样不免有些失礼,这才又返回拍摄场地。
姜凉听着荣嵊的反问句,他已经默默选择了肯定语气。
商人重利,荣嵊也不是例外。
他没觉得世俗,毕竟人都是俗的。
贪财又惜命的大有人在。
帐篷内的白炽灯因为电流不稳定闪了闪,荣嵊眯了眯眼,看向坐在小马扎上发呆的姜凉。
那人前几天染黑的头发已经稍稍有点掉色,露出了发尖的一点点发黄。
低垂下的头显示出那人脆弱的后脖颈白净又脆弱。
姜凉沉思片刻,就起身向荣嵊道别,他要回片场继续拍摄工作了。
因为他想让荣嵊赚钱。
重新回到片场的姜凉先后和叔桦、张玄说了抱歉,耽误了拍摄很愧疚,又表示自己可以继续拍摄。
无论是什么困难都会克服。
张玄没有在姜凉的身旁看到荣嵊,便下意识以为荣嵊已经回去了。
毕竟这人得来去总是不如他意。
而被张玄挂念的荣嵊此时正玩弄着他那会从车旁的空地上捡起来的弹簧刀。
姜凉向导演助理要到了刚刚的弹簧刀道具,只是这次刀身上多了一层塑料壳,那块手帕已经不见了。
他疑惑的看向对他微笑的导演助理,询问为什么刀身要加上塑料壳。
导演助理讪笑道是为了一会的真实性。毕竟在剧本里,水果刀是江鹤新买的,如果裹着手帕,有些虚假。
面对女性助理的回答,姜凉也没多想。
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张玄,后者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姜凉觉得,他收到了张玄的回复,这是的确需要的。
张玄招了招手,让副导演告诉姜凉,江鹤捅龚有德前,两人要先打斗一会,然后拿出弹簧刀刺向龚有德。
在经历短暂休息调整之后,姜凉和叔桦回到了十五号房间,那把刀被姜凉揣在牛仔外套的口袋里。
姜凉重新回到了那个阴暗处,而叔桦恢复了上一个动作,低头嗑在地上。
他闭着眼睛,努力把发白的墙体,和父亲的召唤,以及满地的鲜血抛之脑后。
自己的右手插在牛仔外套的兜里,紧紧握着刀柄。
龚有德的额头重重嗑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他当天就应该陪着江涛一起回家的,如果一起回家,江涛就不会出事。
突然想起江涛向他夸赞自己学习能力很强的儿子江鹤,以及白日里,江鹤那个阴翳的眼神。
龚有德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嘴角颤抖,嘴唇张张合合,口齿不清道江鹤江鹤
暗处的江鹤知道龚有德一定察觉了什么,他缓缓靠近地上的男人,然后快速冲过去,将龚有德按在地上,双手掐着脖子。
龚有德到底是个成年男人,几下就掀翻了江鹤,将人压在地上。
借着破碎的月光,龚有德看清了自己压着的人是江鹤。
他气愤的大口呼吸。
无形中一些怀疑被确定下来。
就是眼前这个好友的学霸儿子,杀了自己的父亲。
江鹤!龚有德大吼一声,只见江鹤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水果刀。
江鹤快速拨去塑料外壳,像龚有德挥去,却被那人躲过。
手里的水果刀被两人争夺,就在一瞬间,刀尖戳裂衣物,刺进血肉里。
姜凉眼瞳抖动又睁大,他不可置信的看向自己的腹部。
月色下,鲜血染红了纯蓝色的牛仔外套,就像湛蓝天空中的火烧云那样。
红!
叔桦从姜凉身上起身,他看着自己的手,颤颤巍巍想要去触碰姜凉腹部的那把刀,可是不敢。
姜凉轻笑着,血从嘴角留下。
好像姜父在向他招手。
姜父问他,怎么还不过来
他说,我还有留在这里的必要。
荣嵊坐在帐篷里,见外面人头躁动,吵闹一片。
起身剥开门帘,看到了几个护士医生拉着担架床,那里躺着一个人。
有人在封锁剧组消息,有人在报警,还有人在一侧安慰满手是血的叔桦。
没有人责怪那是叔桦的错。
因为姜凉被抬上担架时,他用尽力气说,叔桦前辈不知道是真刀。
刀口很深,他很痛。
吴羽扶着担架边,像第一次时那样。
叫着他的名字,让他坚持住。
姜凉笑着,他艰难的说,他不走,还舍不得。
吴羽发红着眼眶,愣是不掉出一滴泪,她得给姜凉扛着,眼神掠过帐篷,吴羽看到了姜凉坚持下去的希望。
荣嵊!吴羽声嘶力竭的喊到。
那人穿着黑色西装,像是审判着生命的上帝,疏远的站在那里,高傲的评判一切。
姜凉向吴羽抬头的方向转过脸,他透过煽动的人群,看到了自己爱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