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想着,便会将过往的一切都不由自主地拉出来在脑海里过一遍。
那时候唐诗愉还问她和裴斯延之间有没有再联系。
她点开和他的聊天对话框看着上面最后一次的聊天对话,还停留在她主动说晚些回去的那一条。
莫名的,她看了看手脚,摸了摸脖子。
划伤和被捆绑的痕迹已经消失的一干二净。故事,也在六年前的八月二十一日就结束了,现在已经是六年后的五月。
男女朋友?或许是不会再有可能了。
不对,她心里又否定,不是或许,而是肯定。
道完别,出了广告公司的大楼,宋晚清一眼就看到了停在门口的那辆白色跑车和倚着车等她的赵又驰。
两年了,这个场景她总是会在下班的时候见到,因为不管多晚,他都会经常接她下班回家,并且等的时候不会一直看手机,上了车还会问她饿了吗是要出去吃还是吃他做的菜,他每句话都说的特别自然,仿佛两人是在一起很久的情侣。包括上学的时候也是,他总是能知道她上课的教室,然后在附近的椅子上坐着等她下课。
她有时候也在想,或许真的可以和他试试,说不定会有不一样的火花。
眉眼带着淡笑,她正准备朝他走过去的时候,正巧有几个大概十六七岁的男孩和女孩正将单车骑得飞快。
两人对视了一眼,一同看向他们的方向。
刚来巴塞时,他们两个人也才十九岁,也买过单车像他们那样骑过,但转眼现在已经二十五,褪了稚气,多了成熟也多了疲惫。
不是说二十五了就没法像他们那样将单车骑出风驰电掣的感觉,而是不管怎么做都不会再有那个年纪的意气。
时间催人熟。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
想好什么时候回国了吗?下个星期还是下个月?
车内,赵又驰调试了下空调冷气,开着车询问宋晚清的意见。
他的穿着打扮自从上班开始就变得简单了很多,现在就一件白色的衬衫里面穿了件短袖配上黑色裤子,没了以前的花里胡哨,最多就戴条低调的项链。
宋晚清也开始穿的知性成熟,黑色的西装领衬衫配半身裙,发色也染了个低调的冷棕色,八厘米的高跟鞋也是硬生生给她穿习惯了。
不过还是会累,一上车就换了赵又驰给她备在车上的那双平底鞋。
昨晚没睡好,她调了下靠背,抱臂侧头闭着眼回了他一句,大概下个星期吧。
行,那这些都我来弄。赵又驰睨了她一眼,又调了下空调,你睡会吧,到家了叫你,对了,到时候国内那边的房子我托朋友帮你找,你不用自己弄。
好。宋晚清面向他稍稍睁眼,嗓音还是和以前一样较为冷艳,因为困还带点慵懒,笑问:房租你也帮我搞定吗,赵总?
赵又驰特别喜欢她这副模样,下意识抬手揉她的发顶,可以啊,宋秘书。
秘你个头。宋晚清又把头侧回去,别给我找太贵的,我付不起。
放心吧你就,都包在我身上,到时候你就负责拖行李箱回去就行了。
谢了,我再睡一会,收尾工作的图画到快要了我半条命。
那我去找医生说说,让他们把我后半条给你?
你确定你是去的游戏公司上班而不是精神病公司?你看我理你吗?
*
最后两人定在了周五这天晚上回国。
回国前一天两人和温惠蓁赵明望在家吃了顿饭。
吃到一半的时候温惠蓁拉着宋晚清的手没忍住哭了,但她知道总有一天宋晚清是会回国的。毕竟这六年里她想了非常多,越来越觉得特别亏欠宋晚清,以前的教育方式和自认为的爱仔细想想确实让人感到窒息。
所以她对宋晚清说了好多遍后悔,说了好多遍你想回国就回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妈妈会在巴塞等你回来。
六年,人和事物难免会发生巨大的变化,高兴的是这一切都在越变越好了。
那么未来呢?
看着舷窗外湛蓝色的天空,似海的白色云朵,想着十几个小时后飞机要到达的目的地。
她心想:应该会更好吧,就算不好反正也不会比过去还要烂了。
十几个小时后已经是次日的上午十点。
正值仲夏。
时隔六年再次回到云平这座城市,宋晚清拖着行李箱站在机场内没时间也没精神气去感慨些什么东西,因为她竟然非常惨地晕机了。
真是不可思议,她宁愿晕鸡都不想晕机,但想想鸡肉那么好吃,还是选择晕机吧。
你先喝点水。赵又驰给她开了瓶水,接过她手上的包帮忙提着,突然就笑了:你说你一个玩跳楼机都能玩两遍的人怎么会晕机呢?
见有滴水珠从她嘴角滚落,他下意识用指腹帮她抹去,待会我先送你去我那休息吧,你住的地方钥匙我得晚些去找我朋友拿。
好。宋晚清盖好盖子,包给我我来提吧。
我来就行,走了走了,需要我搀扶着你吗宋女士?
我是晕机,不是残了。
机场内人来人往。
赵又驰还是手欠地去搂了下她的肩膀,她正好来电话了没空弄开那只手,低头去拿他手里的包找出自己的手机。找到后摁下接听,抬起头的那一秒有无数道身影正在朝出口处走,唯独一道身影与她擦肩而过往反方向走,还留下了干净内敛的皂香味融入她的鼻息,令她突然怔愣着听不见电话那头的任何声音。
抱歉廖老师,路上堵车来迟了。
熟稔到可怕的声音和气息使她大脑立刻乱成一团乱麻。
回国之前她就有设想过会再次遇见裴斯延,想过遇见之后的开场白、想过都这么长时间没见了,或许他早就把她忘了。什么都想过,独独没想到机场。
可六年那么长,机场内那么大,怎么可能会这么巧在回国这天就遇见。
是想他了吗?明明没有,更不可能会因为太过思念而产生幻觉。可那真的很像他,很想回头确认,但又怕真的是他。如果是他的话,两人突然对视之后该说什么她完全将准备好的都忘了。
算了,枝叶掉光连根拔起后的树就别再想着种回,六年了,是该看看新的树。
她就只当是听错,只当味道也是巧合,重新回了手机对面一句:抱歉,刚刚信号不好。
到底是不好,还是装作不好。这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自欺欺人。
她是这样做了,他也想,却很难像她一样办到。
偌大的机场内,到处都是陌生面孔,除了她和那个男人。
裴斯延站在原地,思绪因一个人的出现再次漂浮。
六年前,他看着她离开;六年后,他照样在她背后看着她跟别人离开。
他的人生里好像总是不停地有人离开,包括救不回的患者,不管他多努力,好像都留不住一个决然要走的人。
前些日子有位患者在选择结束生命之前见了他,两人没聊几句他就从患者的话里读出了有要结束生命的意思,所以那之后的时间他都不敢掉以轻心,可患者还是选择在医院的天台上用刀割腕结束了生命。
直到现在,患者有两句话他都记得特别清楚。
没想到医院竟然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地方,那么我想死的时候,我想选择死在一个令我快乐的地方里,外面太痛苦了,裴医生,我不想死的时候是带着眼泪的。
我知道你想问我为什么觉得快乐了还想选择离开,因为我总是活的很痛苦,我怕这快乐太短暂,所以我想用死留住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