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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绾沉默了一下,看向刘盈的眼睛中多了几分祈求的神色。
毕竟现如今他和刘邦不仅仅是从前的‘丰邑兄弟’,还是君臣!
许多事情兄弟之间可以毫无保留,但君臣之间就绝对不能明言,哪怕双方都心知肚明,也照样不能放在台面上!
于是刘盈一笑,岔开话题说道:“那咋了,蚊子腿小就不是肉了?常言道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卢叔现在要维持燕王的体面,还要养活一大家子人,重要的是还要给卢虞准备嫁妆,可不得省着点花?”
刘邦看了看黑着脸的卢绾,嘿嘿嘿嘿的笑了两声,促狭道:“看到了吧,这养儿子还真不如养女儿,你看着女儿还没嫁过来呢,女婿就开始帮着老岳父说话了……呵呵,你们才是父子,乃公其实是个外人……”
于是卢绾的脸越发黑了起来,就连缩在角落的张不疑也是满脸黑线,毕竟他从来都是老岳父打压的对象,是仇寇,而不是儿子!
刘盈尬笑两声,将话题重新圆了回来:“其实卢叔他们怕的不是张苍,而是计相这个身份,毕竟现如今计相手下有近千税吏,重要的是还有一支五千多人的卒史,这可全是久经战阵的老兵!”
“逃这种随便查查就能一清二楚的税,还不如直接把自己关在廷尉府呢,只要那里死了就一了百了,而不至于像计相那样,逃税漏税父债子偿,什么时候还清什么时候出去……”
“怎么?这是乃公赋与张苍的特权,你有不满?”刘邦侧目,脸上满是阴鸷。
“不敢。相反,十分拥护!”刘盈做了个敬礼的动作,笑着说道:“税收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要我看,过些年还需要再调整一下税赋,按照收入多寡来调整税率,有钱的多交税,没钱的少交税,再穷一点的还要发钱!”
刘邦愣了一下,直视着刘盈的眼睛问道:“你真的是这么想的?”
刘盈重重点头:“当然。我还记得昔日曾经对刘贾叔父说过这样一句话,安得广厦兮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兮俱欢颜!”
“只不过那时候的我还只是个小孩子,只是武安侯公子……”
现在是太子,将来是天子……刘邦在心中帮刘盈将没有说完的话补全,满脸笑呵呵的神情,看向卢绾继续挤兑。
“看见了没,这是咱儿子!嗯,也是你女婿,勉强算是半个儿子吧!”
卢绾黑着脸拿起一包糖霜,看着刘盈说道:“好一个俱欢颜。我记得你说过,吃糖可以让人感到幸福。那么俱欢颜,你这个糖准备卖多少钱,能不能让人真的俱欢颜了?”
第11章 张不疑:说好的女婿也是半个儿呢?
望着卢绾满脸抬杠到底的表情,刘盈虽然懒得搭理他,但还是嘟嘟囔囔地说道:“哪可能让所有人都实现吃糖自由啊!毕竟吃得起和吃得上中间还有一个舍得吃。但话虽如此,现如今随着甘蔗种植园原来越多,别的地方的农户如何我不清楚,关中的黔首每年春节的时候都会炸麻糖,会在和面的时候加入一点红糖用来增色……嗯,主要还是靠捏碎的柿饼提供甜味。”
刘邦心情大好,因此附和着点点头,看向卢绾满是威胁:“再逼逼叨的欺负我儿子,当心乃公抽你!”
他说完,转头看向刘盈问道:“当初萧何说过,种甘蔗比种水稻的利润高,因此是按照商税标准收取的赋税。我记得你还说过,所谓天子,就是带领大家获得幸福。”
“我的意思是,有没有可能调整一下税赋,减少红糖的成本,让所有人都那个什么,对了,吃糖自由!”
刘盈大脑飞速转了一下,竖起大拇指赞同道:“爹你这个想法真的很棒!虽说种甘蔗的利润高,但毕竟甘蔗这个东西太耗水肥,现如今地力还很足,但再过个十年八年的,只怕光靠种植园里的猪鹅以及人产出的肥料就不够了,还需要大量从外面买肥料才行!”
“而且咱们这一路过来的时候爹你也看到了,出了南海郡,桂林郡和象郡的很多地方都只有驰道两侧有人家和种植园,稍微远一点的地方还都是荒地!”
“所以我觉得,不如趁着现在船小好调头的时候把税负标准改了,也可以刺激有闲钱有技术的人积极开荒种田。”
“多种甘蔗让大家都有糖吃就不说了,砍完当年的甘蔗之后,下一茬甘蔗还没有长起来之前,地里还能再多种一季生长周期短的农作物。比如大豆,不仅可以肥田,而且现如今的豆粨也是供不应求!”
“嗯,如果是番禺周边的种植园,还可以种植西瓜,那些黑不溜秋,长得跟我老师家里养的那种黑猴子差不多的家伙,最喜欢吃这种水果啦!”
看着刘盈有些莫名其妙的笑容,刘邦先是一愣,不过却并没有放在心上,而是重重点头,拍拍刘盈肩膀:“不错不错,你短时间内居然能想到这么多,说明平日里下过工夫。嗯,一直没问,大部分人吃的那种红糖,每斤售价几何?”
刘盈稍稍思索了一下:“这个的话基本没有什么定数的。像岭南这边的种植园,因为守着日南都督府的大粮仓,粮食价格不高,再加上是甘蔗的重要产区,红糖的价格大约是粮食价格的十倍左右。”
“也就是说,一斤红糖大约可以换十斤白米。而长安城那边因为需求量大,客商云集,为了竞争因此内卷的严重,再加上粮价要比岭南这边高出不少,因此一斤红糖大约可换七斤的稻或者粟,如果是小麦和豆子的话,大约能换到十斤左右。”
嗯,关中那边的老古董多,日常饮食主要还是粒食,也就是吃蒸熟的大米或是小米,至于面食,则是偶尔吃个稀罕。
因此小麦虽然种植面积很大,但依旧只是中下层百姓的主食。
刘邦稍稍盘算了一下,如今虽是冬季,但日南都督府那边可以做到一年三熟,所以岭南的粮价一直维持在石米百钱这个价位,而关中人口多,粮食主要靠外运,因此冬天的粮价只怕要涨到两百五六十钱一石。
不过他皱了皱眉,看向刘盈问道:“你方才为何要用粮食的价格来衡量红糖的价格呢?我看如今集市上已经没有人再用粮食和别的一些东西来以物易物了,大家都是先到集市上卖出商品,然后拿着钱再去买自己想要的东西……”
刘盈先是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发现自己已经没有随身带钱的习惯,只能作罢,开始无实物表演。
“爹你想啊,甭管是金银还是铜钱,都不能吃不能喝,但却可以换到吃喝。为什么呢?因为这种金属相对稀少,有价值,就有了值得交换的属性。”
“但问题的关键是,如何界定铜钱的价值?比如齐国的刀币,和秦国的半两,如果一换一的话,爹你换吗?”
刘邦不屑的撇撇嘴:“乃公又不是傻子,当然不换!那齐国刀币的重量,一枚可抵得上至少三枚秦半两!”
刘盈颔首:“对呀。因此才有了秦始皇废除六国货币,强行一比一兑换秦半两,于是天下人怨声载道的问题。嗯,收天下之兵也是为此,铁器多为军用,黔首的佩剑主要还以铜剑为主,毕竟面子工程,金光灿灿看着喜庆……所以收天下之兵,其实就是收天下之财。”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半两钱的价值又该如何界定?”
“我这些年仔细想了想,所谓民以食为天,因此铜钱的价值,其实主要和粮食挂钩。也就是说,无论是周朝还是秦朝,以及现如今的汉国,都实行的其实是粮本位。既粮食的价值决定铜钱的价值。”
刘邦沉默片刻,恍然道:“原来如此,难怪你一直催着治粟内史在全国大肆修建粮仓,按照之前制定的价格不限量收售粮食,想来为的就是这个粮本位喽?”
刘盈点点头:“这是如此。不过等到咱的铁路修好了,火车通行全国之后,天下的粮价就可以趋于一致,这样或许就有了发行以粮食为锚定的新式货币……”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