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泄景伸手将贯高扶着坐下,转头对廷尉丞等人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道:“尔等退下,陛下让我独自问话,等下我再喊尔等过来!”
廷尉丞神色略微挣扎了一下,最终拱手行礼,带着身后狱卒狱吏走向道路尽头站好。
“我来问你,行刺陛下之事,赵王张敖可曾参与其中?”
贯高默不作声的解开身上囚衣,向泄景展示着自己身上没有半点好肉的皮肤,一脸悲戚地说道:“如此刑罚,即便是死人也能开口说话,但我却始终没有说出他们想要的口供。这是我不知道疼吗?这是我无法说出一件本就没有的事情。”
他接着惨然的摇了摇头:“泄公可知,某一家七十余口尽数一一死在了某之面前。三天前,是某之母八十三岁寿辰,但却也是她的寿终之日……”
“这世上有谁不爱自己的父母妻儿?现在我一家老小尽数死绝,难道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只是因为赵王真的没造反,造反的事就是我们自己干的!”
贯高说完,举目注视着面前的泄景,他二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对视良久,泄景微微点头,转身走到牢门口。
“来人!”
等到廷尉丞等人走过来解锁牢门的时候,泄景再次说道:“某要即刻面见陛下,在新的诏命没有到来之前,任何人不准再提审人犯!另外,去找两个医生给他治伤,若是他死了,定然拿尔等问罪!”
……
长安城,城南驰道,专属于皇帝出行或是军队行进的主干道上。
“驾、驾……”
刘盈头戴金冠,身披赤红色大氅,骑在一匹通体纯黑的骏马上飞驰而来,身边则簇拥着近百身形彪悍的骑士。
刘邦的车驾人数众多,行进太慢,所以他就脱离大队,先行自己返回长安拜见吕雉。
但这只是明面上用来应付吕泽的借口,真实的理由自然是因为吕泽是个婆婆嘴,一点小事就能叨逼叨个没完,铆足劲头想要把他培养成一个三代圣王那样的贤明君主……
但刘盈心里很清楚,所谓三代圣王只不过是臆想出来典范,如果真的用圣王的标准来约束自己,只怕会有二世而亡的风险!
在刘盈的心中,‘帝范’的天花板是他那个不要脸的爹,而隐约能压老刘一丢丢的,就是‘太原公子,褐裘而来’的李二。
嗯,李二能胜过老刘一筹的,就是他心黑手很,翻脸无情,贼能睁着眼睛说瞎话。
比如李二在当上天可汗时说过,自古皆贵中华,贱夷狄,朕独爱之如一……
但他转过头又说,戎狄人面兽心,一旦微不得意,必反噬为害,今吾绝其昏,杀其礼,杂姓知我弃之,不日将瓜剖之矣,卿曹第志之……
所以说,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和李二有些类似的,还有刘盈那个欧豆豆还没有生出来的汉景帝。
七国之乱的口号是‘诛晁错’,于是汉景帝就真的把自己老师杀给别人看,后来为了让刘小猪顺利上位,连自己另一个亲儿子也没有放过!
冷血无情,刻薄寡恩,这才老刘家的皇帝应该有的亚子……刘盈在马背上起起伏伏,突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弟妹是他的,那么弟妹的儿子也应该是他的!
所以……
此刻刘盈在考虑着,要不要等那个小兔崽子生出来之后直接掐死……
……
未央宫。
刘乐百无聊赖的趴在廊桥上看风景,不住的长吁短叹。
她之前想要通过早早嫁人来摆脱吕雉掌控的计划彻底泡汤,原因在于张不疑那个大嘴巴将她计划说给了张氏……
然后,吕雉就知道了!
两根藤条都打断了,老惨了……
而且她还隐约听说,朝堂上有大臣提出要和匈奴联姻,来使两国盟好,不起刀兵。
不是随便找个小宫女嫁过去,是要嫁一个真正的公主过去,好扶持公主生下的儿子成为下一任大单于,慢慢掌控匈奴……
现如今汉帝国只有她这么一个公主,要是真的要嫁公主,必然是非她不可了!
“可是、可是弟弟说,匈奴人不洗澡,又脏又臭,身上爬满虱子的鸭……”
小萝莉双手抵在圆圆的下巴上,豆豆眼中满是担忧的神色。
不过下一秒,她跳了起来,敦敦敦敦的向廊桥下跑去。
……
刘盈刚从马背上跳下,就隐约感觉到了侧面传来一声尖叫,然后一道黑影扑了过来。
于是,他下意识抓住对方手臂,迈前一步,快速拧腰转身,啪的一声将对方摔在地上。
这,是他新学的一招过肩摔。
“弟弟……好疼啊……”
刘盈心中暗爽了一下,然后撒腿就跑。
在他身后,一骨碌坐起来的小萝莉边嗷嗷叫着,边扎撒着双手紧追不舍。
他逃,她追,画面格外美好……
第160章 刘盈:我那终于找回良心的渣爹……
“娘,我浪完回来了……”
刘盈一溜烟冲入椒房殿,气喘吁吁的跑向吕雉。
“回来就回来了呗,喊什么?”吕雉口嫌体直的撇了撇嘴,伸手拍了拍身边的坐垫:“坐下,让娘好好看看……怎么黑了这么多?”
因为没有防晒霜啊……刘盈接过‘弟妹’递过来的茶盏一饮而尽,眼睛警惕的望着门口。
吕雉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看到的是一颗带着几分婴儿肥,一闪而逝缩了回去的脑袋。
“藏在那里干什么?怎么?这回又准备嫁给谁?”
“母亲,我错了……不过弟弟刚才打我了!”
“弟弟打你,一定是你做的不对!”
“娘!”
刘盈看着一脸讥讽的吕雉,又看看先是捏着衣角扭扭捏捏,但旋即跳着脚发怒的小萝莉,有些疑惑的摸了摸脑袋。
下一秒钟,他的耳边响起了一个软软糯糯的声音,隐约有些湿热的气流吹拂着他的发梢,不仅脸颊有些痒,心也有些痒了起来。
弟妹,有点香啊……刘盈看着面前勉强能够分清正反面的小萝莉,旋即在心中大骂起了张不疑。
自家萝莉还没有长大,那狗日的就忍不住了,恶心!
于是,他边听着弟妹的耳语,边决定什么时候找张不疑‘好好’谈谈……
……
云阳县北,直道。
高高挑起牙旗的北巡马队中,一骑飞来,穿过重重叠叠的军阵,直入刘邦金根车所在的中军队列。
来人,正是被派往廷尉府的中大夫泄景。
泄景解下身后背着的包裹,郑重其事交在尚书令魏无知手中:“此乃涉案人犯及其家小等人的口供,还请陛下阅览。”
只是当魏无知准备转呈的时候,金根车中响起刘邦的声音:“泄景上车,朕有话要问你。”
“遵旨。”
金根车上,泄景看着刘邦、吕泽、卢绾鼎足而坐的三人,一时之间有些不知道自己该坐到哪里。
这时候臣子的地位还比较高,除开正式场合,基本上皇帝有座的时候,有品秩的大臣也同样有坐位。
见此情形,卢绾轻笑一声,挪到了刘邦身边,示意泄景坐在自己之前的位置上。
刘邦开门见山问道:“贯高都说了什么?”
泄景将自己在牢房中所见所闻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随即低垂着眼睑,眼观鼻鼻观心了起来。
“你觉得呢?”刘邦看向吕泽,询问道:“贯高说的是真的吗?”
“假的。”
吕泽嘴角浮现出嘲讽的笑容:“张敖又不是个傀儡,如此大的事情怎么可能一无所知?可之前车驾从邯郸路过的时候,张敖既没有明示,甚至连一句暗示都没有!他是怎么想的,自然很清楚明白了!”
刘邦再次问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这次,吕泽闭口不言。
他只负责此前的分析,并不打算置喙于如何处置张敖,毕竟他是个诸侯王,张敖也是个诸侯王,诸侯王是没有资格讨论该如何处置另一个诸侯王的。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