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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当马背上的骑兵开始策马奔腾的时候,他竟两股战战,几欲转身而逃!
只是现在不同了。
这支骑兵打着楚军的旗号,是自己人!
虽然不知道身边的王陵为什么会满是戒备,但梅鋗却大步流星上前:“吾乃番君部将梅鋗,来者何人?”
马背上的骑士大声回道:“武安侯帐下,宣陵君灌婴!”
宣陵君,是灌婴在曲遇城下,击破杨熊带领的蓝田军,积功升为执帛爵位之后的封号。
远处的城墙之上,见到援军已到,周勃悬着的一颗心逐渐放下。
虽然来的只有数百,但这只是大军前锋罢了,而且还是最精锐的骑兵。
有了这些人,再加上自己收降的县兵,足以让对面的王陵,打消不应该有的想法了!
想到这里,周勃下令打开城门,让城中的民夫推着小车,将早就准备好的酒肉粮米给王陵和梅鋗送过去。
这是他一早就答应过的,不能食言。
王陵看着从城门口鱼贯而出的车队,心中越发沮丧。
曾几何时,自己要依靠别人的施舍活着了?
周勃这厮,定是在羞辱乃公!
……
两天后,宛县城下,红旗招展,甲士如林。
刘邦站在城墙上,向南眺望。
他昨日返回宛县,如今已经安排好一切,就等着王陵过来了。
刘邦看着城外浩浩荡荡的军阵,心生感叹。
曾经那个让他仰视了几十年的一生之敌,如今也算不得什么了。
人生,还真是际遇无常啊!
就在刘邦得意洋洋的时候,远处地平线上,出现一道细细的黑线。
他知道,王陵终于来了。
少顷,首先出现的是灌婴丁义的五百骑兵。
作为主人,总要在前面带领客人吧。
城墙上,张良拉了拉刘邦衣袖:“既是故人,武安侯何不亲自出迎?”
刘邦一愣,微微点头,于是转身向城墙下走去。
宛县外的大道上,王陵看着周围浩浩荡荡的,心生不屑。
在他看来,这是刘邦在有意炫耀,他准备和对方见上一面之后,就带兵离开。
天下之大,何处没有他王陵容身之地!
就在他盘算着该如何劝说梅鋗和他一起离开的时候,毕竟越人勇武,可为强援。
远处城门洞下,鱼贯而出一队战车。
其中一辆驷马拉着的黑漆大车上,驾车之人正是他有些面熟的夏侯婴,而站在车上的那个身穿大红色锦袍的男子,正是他从前不屑一顾,如今却高不可攀之人。
刘邦!
看着被千军万马护卫下的刘邦,王陵心中酸意更盛,只想要尽快结束这一切。
片刻之后,战车驶来,只是接下来的一幕,出乎王陵意料。
刘邦没等战车停稳,就抢先一步从车上跳下,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王陵面前,躬身行礼:“见过兄长!”
恍惚之间,王陵有了几分回到了沛县的感觉。
那时候的他,和三五好友相伴而行,对于站在道左矮身行礼的刘邦不屑一顾。
现如今,旧事重新上演,可惜此时此刻,不再是彼时彼刻。
说实在的,王陵知道现在刘邦是在演戏。
但对于他们这样,日常以游侠儿自居的‘中二青年’来说,这样的礼遇,就足以为对方赴汤蹈火了。
人敬我一尺,我还人一丈!
面子大于一切!
这就是某个从屠户裤裆下钻过的青年,不受到项羽重用的另一个原因。
刘邦不等王陵还礼,大步上前牵着他的手,半拉半拽的将对方拖上战车,一起向宛县而去。
战车上,刘邦笑意盈盈的看着王陵:“不知兄长接下来有何打算?”
王陵微不可见的翻了个白眼:“你若是再叫我兄长,信不信我现在就跳下车,死给你看!”
刘邦摆摆手:“我信,我信……谁不知道你王陵为人,一贯言出必行!”
二人说笑间,过往隔阂渐渐消散。
刘邦正色说道:“就这几日,我欲北上攻打武关,南阳郡不可无人留守,不如……”
他正想要说将南阳郡托付给王陵,但想到刘盈在家书里,向他推荐的吕泽,于是改口说道:“不如你留下来,帮着吕泽一起防守南阳郡,共敖那里,我去和他解释。”
听到刘邦这样说,王陵心里稍微好受一点,如果刘邦说将南阳郡让给他,或是让他归属于对方,那他就打算断然拒绝。
但若只是留下来和吕泽共事……
王陵点点头表示赞同,只是心中那道巧笑嫣然的影子,渐渐消散。
第93章 殷墟
七月流火,烈日炎炎。
漳水南岸的诸侯联军大营中,之前那放肆豪迈的朝气蓬勃消失不见,无论将校士卒,此刻都是蔫蔫的,仿佛被晒干了禾苗。
他们,已经断粮足足一天了。
此时山间野果尚未成熟,而地里的野菜也早不堪食用。
至于狩猎捕鱼?
几十万大军要想靠这些东西吃饱,简直痴人说梦。
中军帅帐中,项羽范增闭目不言,臧荼田都和钟离昧龙且等人吵吵嚷嚷,指责楚军将粮食藏起来,不分给他们的军队食用。
一旁的张耳等了一会,见到他几人还在争论不休,于是沉声说道:“退兵吧。”
“什么?”
田都大怒,喷火的双眼死死盯着张耳。
别人都有退路,唯独他,是违背了齐王的命令,私自带兵前来救赵。
此时退兵,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条!
张耳侧目说道:“之前章邯想要投降,尔等不答应,之后决定继续进攻秦军,尔等又不愿意,终于耗尽存粮,现如今,趁着士兵体力尚存,早早退兵,免得被秦军趁虚而入!”
田都愣了一下,恍然大悟,这老家伙在这等着呢!
若是接受章邯投降,无灭秦之功,如何封王?
若是进攻秦军,把自己手中军队打光,如何自保?
于是田都扭过头,继续和钟离昧等人吵架,让他们念在大家同为义军的份上,将存粮拿出来和大家平分。
见到田都不搭理他,张耳只能自己找话:“他章邯漫天开价,我等难道不能就地还钱?”
“秦国,是灭定了!就是嬴政死而复生,也保不住,不止楚王,我王也是这么说的!”
臧荼百忙中转头问道:“这种条件,章邯能答应?就算是他答应了,秦军能答应?”
张耳嘴角微微上扬:“今时不同往日,答不答应还由不得他!”
“昨日我接到战报,申阳已经攻占河南之地(洛阳),三川郡守赵贲败退启封,关中之地的秦军和章邯之间的联系彻底断绝!而魏王咎之弟,公子豹从怀王处借到数千兵马,接连攻下魏地二十余城!”
“至此,章邯所在之地,被义军三面合围,已成死地!除非他们不想活了,要不然……一切,还不是我们说了算!”
张耳说完,大帐中忽然寂静一片,针落可闻。
盘坐在张耳身边的司马卬更是惊讶万分,有些难以置信。
申阳这个人他知道,这是张耳的一个门客,平素里只会夸夸其谈,并没有见到他有什么真本事。
但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居然能够悄无声息的领军南下,跨过大河,击败三川郡守赵贲?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司马卬暗想,申阳的成功,或许另有隐情,他悄悄看了一眼闭目不语的项羽范增,隐约觉得这其中必然有一些是他所不了解的。
于是他也闭目不言,坐看事态变化。
范增沉默片刻,开口说道:“我军出发之时,楚王有言,先入关中者为王。如今章邯既然有意投降,我军为何还要在此困顿?”
“尔等可知,章邯前番约降,乃是奉了秦相李斯之命,现如今李斯身受五刑,腰斩弃世,即便是章邯降了,通向关中的道路也不再会我军敞开……”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