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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恢看着桓齮,怒极而笑:“愚蠢!难道昨日的邸报,你没有看吗?李斯已经身具五刑,腰斩于咸阳街市了!”
“二世皇帝耽于享乐,居于后宫之中,朝中掌权的只剩下了赵高一人,李斯既死,秦国有谁能够与之争锋?”
“以吾观之,此贼早有不臣之心!当此之时,他还顾得上你个小小的南阳郡守是死是活?”
桓齮愣住,有些迟疑地说道:“你是说,赵高欲行窃国之事?”
陈恢冷笑:“不然呢?他处心积虑的扰乱朝政,莫非是为了好顽?”
桓齮微微皱眉,三角眼中隐有光芒闪过:“如此之事,你是如何得知?”
陈恢满脸不屑地说道:“赵高之心,这天下蜂起的盗匪,谁人不知?赵高之意,这附逆于盗寇的官吏,谁人不晓?”
桓齮面如死灰,但心中旋即闪过一抹灵光,他盯着陈恢问道:“你想要作甚?”
陈恢嘴角扬起,眼神中满是揶揄:“某要作甚?难道郡守不知?又何必明知而故问?”
说完,他大步流星走上城墙,让城上士兵用吊索将他放倒城下。
……
楚军中军幕府,刘邦跷着二郎腿斜躺在主位上,昨日一天,再加上一夜的急行军,让他这个上了年纪的人感到有些吃不消。
至于为什么跷着二郎腿?
哼,要你寡!
幕府外,两行雄壮甲士手握长戟,从幕府一路延伸到辕门。
陈恢不紧不慢从辕门走入,看似闲庭信步,但微微颤抖的手指还是出卖了他此刻的心情。
他在赌,赌这个传闻中仁厚长者的楚国武安侯,不是一个没脑子的盗匪。
否则……
正所谓富贵险中求,求不到死了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陈恢昂然直入幕府,见到的是抠着脚,还放在鼻子前闻了闻的刘邦,刹那间,他心中明白,事情已经成了一半。
他正正衣冠说道:“某听闻楚王有约,先入关中者王之!”
“现如今,宛县,城高池深,是南阳郡的治所,兵甲过万,城中有民八万,连城数十座……”
刘邦有些不耐烦地说道:“说重点,别墨迹!”
陈恢嘴角露出不为人所察觉的笑容,他知道今天的事情已经成了!
于是他直入主题地说道:“南阳郡守桓齮想要献城乞降,而且有他在,南阳郡诸县也可传檄而定,所以,我们,能有什么好处?”
他说完,目光炯炯的盯着刘邦。
刘邦慢慢坐直,嘴角向上扬起:“你觉得,封个侯怎么样?”
陈恢心中一喜,但还是询问道:“什么样的候?”
刘邦双手放在胸前,十指相抵:“我只是楚国的武安侯,封别人为候有些不合规矩,但毕竟桓齮和足下有功于楚……你二人,每人两千户食邑如何?”
陈恢大喜过望,在秦国,哪怕是最顶级的彻候,比如灭魏、燕、代、齐的通武侯王贲,也不过食邑两千户,现如今献一座城,就能得到两千户的食邑,楚军果然大方!
不过他还是收束心神,慨然说道:“食人之食,饮人之酒,自当报人之恩。我此来,是为郡守桓齮做说客,当不得和他相同之功。某之食邑,当减半。”
刘邦愣了一下,觉得眼前这个家伙,和之前那个开口讨要封赏的像是变了个人一样,他看看同样目露诧异的卢绾:“这人不错啊,我喜欢。”
卢绾翻了个白眼:“有你不喜欢的吗?”
当然有啊,我家大嫂,还有雍齿那个二逼……刘邦没有理睬卢绾,转头看向陈恢:“善!”
……
城墙下,樊哙背着盾牌,蹲在地上百无聊赖的玩着蚂蚁。
宛县投降了,那个说客得意洋洋的从他面前经过,带着郦食其和几个甲士坐着篮子升上了城墙,和南阳郡守完成最后约定。
这就是说他不能当先锋了,也就意味着什么功劳啊,赏赐啊,也就和他无关了……
所以,他狠狠地碾死了只蚂蚁,仿佛这就是那个秦军说客!
突然之间,城墙上传来阵阵喧哗,隐约有兵器碰撞之声传来。
站在战车上的曹参突然大吼一声:“秦军诈降,欲杀我军使者!”
他说完,长剑出鞘:“冲啊!”
樊哙猛地从地上跳起,撒开双腿就向宛县冲去。
在他身后,数以千计的陷阵敢死之士扛着云梯,紧随其后冲去。
城墙上,郦食其欲哭无泪。
他被几名跟他前来的甲士护在墙角,面前的是两队相互厮杀的秦军。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陈恢在说完向楚军投降的事情之后,几名之前一直冷眼旁观的秦军校尉,突然抽出长剑,高喊着‘为国诛贼’,和桓齮身边的卫士战作一团。
于是,愿意投降的士兵和不愿意投降的士兵也战作一团……
第88章 孺子可教
城墙下,樊哙盾牌高举,攀援云梯,衔剑而上!
他心中有些疑惑,那就是往常时候,他爬墙攻城之时,城墙上总有些滚木礌石丢下。
但今天,宛县的城头格外沉寂。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加速爬上城头,抢下这先登的战功!
毕竟,城门另一侧,周勃也在奋勇争先!
樊哙心中大急,脚下加速,几步跃上城头,然后愣住不动。
在他的视线中,秦军分作一团团的在自相残杀……
“什么情况?”
樊哙眉头紧皱,跟着他跳上城头的陷阵敢死之士也愣住不动。
战或是不战,或者说,是和谁战,这是一个问题。
在樊哙愣神的时候,周勃跃上城头,大声疾呼:“愿从楚军者,左袒免死!”
在他的身后,爬上城头的士兵也放声大喊:“愿从楚军者,左袒免死!”
随着楚军陆续登城,秦军中愿意投降的士兵,纷纷扯掉半边衣服。
“这厮,有点本事啊!”樊哙大喜,挥舞长剑上前厮杀。
突然,他看到了远处的望楼下,站着一个身穿白色单衣,面色惶恐的中年人。
南阳郡守,桓齮!
“合该乃公发达!”
樊哙怪叫一声,三步并作两步向桓齮冲去。
先登之功已经有了,斩将夺旗之功他也不打算放过!
望楼下,桓齮突兀的打了个激灵,似乎有一种自己行走于山间丛林,被饿狼盯上的感觉。
他环目四周,一双三角眼猛然睁到最大。
不远处,一个穿着单衣,手持剑盾的猛士正向他飞速扑来!
恍惚间,梦境似乎和现实重叠。
跑!
他的心中闪过一个念头,但双脚却像是钉死在了地面上,一动不动。
他身边的侍卫同样注意到了疾冲而来的敌人,于是拔剑冲了过去。
但只一个回合,就被对方撞飞了出去。
桓齮惊骇欲绝间,只看到一面沾染着鲜血的盾牌在自己眼前渐渐放大。
砰!
他整个人打着转的向后飞了几尺,重重摔在地上。
而那个将他击飞了的猛士,正狞笑着向他走来,手中长剑上,有一滴滴的鲜血滴落。
“苍天啊,难道这就是我的宿命吗!”
桓齮心有不甘,他明明已经投降了,可为什么还要被楚军攻击!
角落中的郦食其同样大惊失色,他顾不得身边狂呼酣战的士兵,两条平日里颤颤巍巍的双腿,爆发出了从来没有过的速度。
他疾冲到樊哙的身前,张开双手:“停!快停下!南阳郡守已然向武安侯投降!”
“什么?”
樊哙顿时愣住,在郦食其的身后,看到了一张流着鼻血,满是委屈的脸……
……
宛县,郡守府。
刘邦身后跟着卢绾曹参等一群武将在府中参观。
准确的说,他们是在躲避接管郡县士兵,城内武库粮仓的繁琐之事。
反正有张良在,能者多劳……
“这厮真享受哈!”
卢绾在花园中,看着嶙峋的假山,潺潺的流水,遍地都是的奇花异草,仿佛有一种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的既视感。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