恕我直言,你这样我真怕我爱人误会。
就是你室友的事。而且,就我所知,你们是交易关系啊,也算不上真情侣吧。
赵尔春一怔。你怎么知道?
何鹏海一把揽过他肩膀,道:所以我说我们要去抽烟嘛。
两人和众人道别后,另开了一间包房,各自要了杯水。窗开着,冷风吹散一点酒意。
你先跟我说说看,你对他到底是什么感觉?
赵尔春实在维持不了友好的同事关系了。
何先生,我们真没这么熟。
酒都喝了几大杯了,还不熟啊?我不都给你交底了?何鹏海一来就告诉赵尔春自己的家世,完全不在乎别人,一桌子的人都听愣了。他说自己十一岁出国,没有兄弟姐妹,家中老妈做主,自己也是随母姓。妈妈叫何焕春,是水政的副部长。之所以从来没在国内露过脸,一是因为出国早,二是他妈认为国内这帮混蛋会把他教坏,他家教很严。
这根烟抽完,你要是再不说,我就回去了。赵尔春无奈道。
是这样的,你听我说。我觉得这个事可能会伤害你,所以想先知道你怎么想,然后再思考说话的轻重。
赵尔春道:虽然他确实没表达过喜欢我的意思,但我们最近感情挺好的。这一年多,快两年了,我一直在努力让他喜欢我不过,对了因为朱红旗的关系,赵尔春也确实很久没和朋友出去吃过饭,多少攒着点倾诉欲,正好,你和我其他朋友不一样,对他完全不了解,所以没偏见。事情是这样的,他最近经常拍我。他把酒杯放地上,从手机里翻出一些零零散散的生活照,你看。
何鹏海仔细看了看。漂亮。
你能感受到吗?
感受到什么?
就是那种爱情的感觉。带着爱意去拍的,你能感受到吗?
何鹏海呆呆地望着他。我不能。
赵尔春上下扫了他一眼,闪闪发光的银色风衣。脑子里回想起徐洋说的小行星撞地球。算了,总之,就是,我们最近是很亲密,以前他会拒绝,现在不会,甚至很主动,而且我觉得他可能是喜欢我的。但是他这个人很别扭,自尊心很强,我要怎么才能让他主动跟我说自己是喜欢我的?我是说,让他承认。因为他以前是直男。
为了这个我真的想了很多办法了。从来没成功过
何鹏海道:哥,那你得把你想过的办法说出来啊,我又不知道他是个什么人。
赵尔春看了他一眼,最终还是把自己同徐洋从初见到重逢到交易到背叛到再次交易的现在,迅速地说了一遍。
何鹏海目瞪口呆。哥,你可真是圣母再世。
我这叫情圣。恋爱脑,恋爱大过天。
何鹏海忽然泛起了为难。你是真的很喜欢他了不过我还是要说一句,这个人真的不值得。
我说了这么多,不是想听这个。赵尔春有点失望,转身就要走,何鹏海一把拉住他,一手张开,掌心躺着一根项链。
赵尔春本来没打算细看,但某种熟悉感将他攫住。他再多看了几眼,猛地将项链拿起来。
这是根戒指型镶钻项链,中间刻了草书的字徐洋。
何鹏海道:两个星期前拿出来的,我忘了给你,这东西把刻字抹了就能卖。
赵尔春道:他缺钱。他声音有点颤抖。
何鹏海叼着烟,又拿出手机,翻了几下,递到他面前:那天我不是跟你一起去他工作室嘛,那个律师,我有点眼熟,回头就想起,之前我合伙人做假账骗我钱,找他帮过忙,因为他不是实际参与人,就提供了点咨询,所以我也没追究他。我当时觉得不对劲,找他一逼问,他就全抖出来了。
赵尔春看着手机里的资料,越翻越快,到后面脑子和眼睛都一片模糊。
什么抵押、什么雕塑厂,都是假的,徐洋只是想骗他三百万。
他再抬头看那根项链。前一天浓情蜜意,隔天就把项链送了。难怪没见他戴过。
何鹏海又道:除了这项链,他还托那律师帮他卖过表、包及其他珠宝,应该都是你送的吧?我也一直在想怎么跟你说,但想来想去,事实就是这样,哪种措辞都没区别。
赵尔春狠狠抽了一口烟,吐出烟气,道:你没想过措辞。你只是想听我亲口说我跟他之前的事而已。他站起来,把烟头朝他脸上一扔,有病。说完就走了。难怪能跟田林玩到一起,就尼玛不是个正常人。
*
回到家,赵尔春站在门口,一个劲跟自己说:不要生气,要好好说,问清楚他怎么想的。至少给他机会辩解,让我自己来判断是真是假。
他打开门,徐洋正在剪白天拍的素材,听见他回来,去给他倒了杯茶。解解酒。怎么说辞职就辞职了?
想了有两个星期了。我浑浑噩噩过了二十几年,总得做点什么有意义的事。你不继续?他指指徐洋的电脑。这是那台旧电脑。赵尔春想起自己有给他买过新的、轻的、薄的。你怎么不用新的笔记本?配置不行吗?那我再去买一台。
徐洋随口说:可能放工作室了。
赵尔春心里沉了一点,倾身去拉出他一只手,摊开,而后从兜里掏出那根项链,放在他手心,道:这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你别弄丢了。
徐洋讶异地看着他。赵尔春没事人一样喝了口茶,他握着徐洋的手,道:如果你要钱,不管要多少,你直接告诉我。我现在比你想的,比跟你才认识的时候有钱,你无法想象的有钱。我没跟你说过,我哥和家里亲戚搞的公司,卖珠宝的、做互联网的、做保险的,还有一些投资公司,一些我懂的我不懂的行业,股票,但凡以前我哥手头的,还有我亲生父母留下的,现在全都在我名下。你肯定不想听这些,但这些我们都可以共享。至少在用的时候可以共享。当然所有权不行,钱太多也是问题。但是我真的、真的、真的希望你不要用那种方式。赵尔春额头抵在徐洋指关节上。
徐洋可以感觉到,他的眼泪把自己手打湿了。
他忽然有种爽快的胜利感。赵尔春拥有一切,仍然在自己手上哭。
于是他道:我知道,只要我提出要求,你会给我。但你知道为什么我要这么做吗?
赵尔春埋着头,左右晃动。
徐洋慢慢地说道:因为这是我自己争取来的,骗来的,才是我自己的。
赵尔春抬起头,满脸泪痕,紧紧捏着他手腕:你难道没想过,一点都没想过,这样会伤害到我?
徐洋伸手去擦他眼泪,被赵尔春拍开,他愣了一下,摇头道:的确没有。
赵尔春腾地站起来,抄起杯子就往地上砸。又砸了一个杯子。可这杯子也很厉害,在地上打了个转,竟然没碎。摇摇晃晃就像在嘲讽他。
他蓦然跌坐在地上,回想起大哥说的一句话:哭的时候再打过来。
他忽然问徐洋:如果我不是赵尔春,我是路边的随便谁,每月拿五千块钱工资,朝九晚五,疲于奔命。你有可能多喜欢我一点吗?
徐洋不假思索道:不会。我们可以不必讨论这种东西,做这些无用的假设。你要是个普通人,我们根本就不会相遇。我现在可能还在欣悦。赵尔春哭的样子也很好看,可让他觉得很不舒服。徐洋像是头一回直面这种事,手足无措,你别哭了。以后不会了。他不觉得这比上一次严重。上一次,他也这样哭过吗?
赵尔春擦干净眼泪,坐回沙发上。徐洋,我作为和你相处两年的,可能是最后一个愿意与现在这样的你分享亲密关系、私人空间的人,给你提一点建议。
你在明知道会伤害人的时候,可以不用这样诚实。今天哪怕你对我撒点谎,我都会因为觉得你至少能顾及我的感受,继续像猪一样给你拱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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