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北喝了口水。
眯着眼睛看烈烈朝阳,金辉循序渐进洒在地面的那一刻像是有人在穹顶游离着控制阳光,由远到近,群山在一片片的挨个明亮起来,露出招摇的葱郁。
直到阳光洒到了她们的脸上,这场日出才算结束。
如果昨天的日落带着在燃烧生命的悲壮,那今天的日出就像是绝处逢生的生机。
只是很可惜,陈北现在的心情是反过来的。
她想从口袋里掏烟,但是想起周呈又停下了动作。
这是我们一起看的第一场日出吗?
她问。
是,周呈点头,随即看向她,下次可以去海边看看,不一样的美。
陈北托着腮,没有说话,只指尖轻轻敲着桌沿,过了几瞬才说:我饿了,我们下山吧。
或许没有下一次了,她给不了周呈承诺,不想空耗他的爱意,也已经准备好放手了。
可往日过分敏锐清醒的周呈并没有发现她心理的转变,昨晚醉酒后的记忆还裹挟着他沉溺在安稳乡里,听到陈北的话只点了点头,应好。
从鹤枝山离开后陈北进入了繁忙的工作时间。
她在开始有意识的减少和周呈见面的时间,逐渐淡出他的生活。
平常周呈每天到她家给她做饭,这些天陈北也时常以工作和聚会为由晚归。
缇岸雅苑的别墅每晚都会给她亮一盏灯,那是周呈在等她回家。
陈北进入家门后,周呈坐在沙发上看书或者处理公务,暖光灯下他穿着一身居家的衣服,半倚在沙发边,金边镜框下的眸光微暗,只轻声问:明天周末,在家吗?
陈北下意识摇头,她一边换鞋一边往楼上走,明天要处理一点私事。
周呈站在楼梯下,盯着她的背影,眸光略深。
这已经是陈北刻意躲避他的第十四天。
从鹤枝山下来之后她就改变了态度。
一股难以排除的不安感弥漫在周呈心口。
陈北说的私事实际上是刘兆宇他们组的局。
依旧在市中心的酒店顶楼,刘兆宇他们这群无所事事的富二代几乎天天沉溺在酒醉金迷里。
在高中的某一段时间里,这也是陈北的生活。
有钱有闲的不好好上课的纨绔子弟。
但是自从周呈跟在她身边之后,她下意识的规避了这些地方。
坏学生都有点自觉,不要带坏看上去就乖巧的好学生,所以哪怕她那时烦到极致想带着周呈逃课都只去去海边和游戏厅。
后来的十年里,她也会间或的去这样的聚会解压加巩固关系。只是自从在陈氏的位置越做越高后,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来过这样的聚会了,回国那天是这两年的唯一一场。
包间里的唱歌声还挺好听,富二代们懒得上,玩牌的玩牌,闲聊的闲聊,斗酒的斗酒,来的是酒店专门的驻唱小哥,声音还带着几分沙哑,透过话筒传出,天生有几分性感。
刘兆宇遥遥的见着了陈北坐在角落,忍不住走过来问道:你怎么看着一副懒洋洋的模样,也不像是要来玩儿的。
陈北把玩着金属烟盒,睨他一眼,不来玩儿,难道就不可以过来坐坐了吗?
刘兆宇举手投降,我可没这个意思!
只是圈子里都传遍了你身边有人了,还在打赌你这次会谈多久。
嗯?陈北闻言来了点兴致,怎么知道的?
姐姐,你知道缇岸雅苑咱这圈子里多少人在那里有房吗?你们整天进进出出的,谁看不见啊?
陈北:哦。
周呈在这个圈里扫脸的时间甚至还不如纨绔子弟周宁,哪怕在周家掌权也推了个傀儡上台从不让外人知晓,至于他去开的木呈更是从来没有让人知道过他是周家人,新兴的科技公司,不在圈子里的人自然很少关注。
所以别人看到了陈北和周呈同进同出,并没有认出他具体是谁,传的也是陈北身边有人了。
您就没点什么想说的?刘兆宇忍不住问道,好奇都快从眼里溢出来了,你这两天来得频,不会是和对方吵架了吧?
陈北没有回答,只从旁边拿了打火机点烟。
刘兆宇看着她的模样狐疑道:不会是你被甩了吧?
陈北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你觉得可能吗?
刘兆宇思考了一瞬,决定还是不要猜这个祖宗的私事了,他开始转移话题,那你一个人待着多无聊啊?给你找点乐子?
那头唱歌的小哥开始换岗,他冲对方打了个招呼,让人过来。
好多女孩子都喜欢这个唱歌的小哥,但是人家高冷又有原则,陈姐你撩拨着挑战一下?听说是个出来打暑假工的男大学生。
刚刚那个小哥隐藏在明灭的灯光中,此刻走到两人面前才能看到他优越的五官,一身冷白皮,面容冷淡。
陈北眉心微蹙,她实在懒得应付这样的情况。
但是刘兆宇却先开了口,小哥,我姐觉得你唱歌特好听,你可以在这里再为她唱几首吗?
刘兆宇大概富二代当久了,天生自带一股高高在上和自以为是。
男大学生显然并不想听他的话,却知道这里的人都非富即贵他无法得罪,眼底闪过一丝犹豫。
陈北转了转手里的打火机,有些厌烦,可到底和刘兆宇这小子这么多年的朋友,起码知道他除了这两个缺点没什么别的大问题,人也是好意。
她刚想斥责一下刘兆宇,让男大学生和他都赶紧走人还她一片安静,但在扫过男大学生的眉眼时又突然想起了些什么似的,改了口:人家唱了一晚上,嗓子都哑了,你代替我拿什么主意?
刘兆宇轻嘿一声,有些乐,那可真是我多管闲事了,那这陈姐你自己待着吧,我可玩儿去了。
说罢,飞快的跑了。
这里只剩下了陈北和那个男大学生两人。
你叫什么?
池苑。
池苑说完后站在原地没动,只有些犹豫的看向陈北。
陈北却站起身,走过他身边,淡声说:看什么,你不是要下班了吗?一起走。
见他依旧站在原地没动,陈北似笑非笑,放心吧,我对你没兴趣。
说罢,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去。
池苑抿了抿唇,跟上了她。
电梯并不算狭窄,陈北靠在一侧,缓缓开口:刚刚我帮你解了个围,你帮我个忙。
池苑微愣,随即面无表情的说:可我惹上麻烦,就是因为您。
哈,陈北忍不住笑起来,和一群老油条打交道久了,骤然见到这样单纯的小男孩只令人觉得有意思,连气都生不起来,她眉眼弯弯,红唇略勾,如果我不替你解围,你今天被刘兆宇盯上有一百个可能唱到喉咙失声,当然,你同时会得到一笔不菲的报酬。
你很缺钱?
她上下打量过池苑,细致的发现他的书包甚至都有些毛边。
池苑闻言下颚紧绷,漂亮的侧脸能清晰的看见嘴唇抿成了一条线,却还是轻轻的嗯了一声。
也是,要不是缺钱,他也不至于来这样来钱快却与他格格不入的地方了。
以他的长相,在这里很难不被爱玩的富家千金或者富婆盯上成为猎物。
但是这和陈北并没有关系,她只需要抓住他的弱点,然后达成自己的目的就行。
不让你白帮,你今晚的酬劳是多少,耽误你两个小时,我给你双倍。
池苑犹豫了一下,他看向陈北低头看手机的侧脸。
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女人,她没有那群富二代的居高临下,她的傲慢和嚣张不会给人带来高高在上,反倒只让人觉得她就该这样,举重若轻。
什么忙?
陈北笑了下,言简意赅,有驾照吗?开车送我回家。
陈北到家时是晚上十点了。
她的悍马到家时别墅的灯依旧没有熄灭。
这一次周呈靠坐在窗边等待。
池苑开车算稳,高大的悍马停靠在路边,陈北在车内扫了两千给他。
池苑听着支付宝到账的声音想起陈北的要求,耳朵根有些泛红,抬手打开车门之后转去了另一边扶着她下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