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周呈已经无法再如十年前那样自欺欺人了。
这才是我刚刚想要的,陈北在他耳畔笑得肆意,这一次却毫不犹豫的从他身上起来。
周呈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他有预感,当他再次彻底向她缴械投降的那一刻,或许陈北也会如现在一般,毫不犹豫的起身。
他不该重蹈覆辙,如她所愿。
就是这样的眼神,陈北仿佛看懂了他此刻在想什么,拿起手边的茶杯与他面前的杯子轻轻相碰,发出一声脆响,她说:不要太快沦陷,让我看看你有多恨我。
第二天陈北特意开车去了趟陈老爷子那里。
为的是邀请函的事。
陈老爷子是偷偷回国的,除了陈北谁也不知道。
可这老头招摇惯了,回国之后更是东南西北都要逛遍,哪怕拿拐杖的手都在发抖了,还整天带着福克斯四处跑。
这个圈子的人是认脸的,尤其是陈老爷子这张海外华侨中出了名的脸。
可依照他的性格是最烦参加这种慈善晚会的,陈北猜测大概是主办方想给老爷子递帖子,要么找不到方法要么被拒绝,这才在查清楚之后辗转给到了她这里用以示好。
这晚宴,陈北是有兴趣参加的,毕竟里面的几个藏品很有意思。
既然主办方把帖子给了她,那该例行询问的事也确实该去问问,假如连主办方都知道了老爷子回国的事,那她的伯伯婶婶更不用说了,这次去百分之百会遇到这一家三口,陈北没有兴趣和他们打交道,也不想被破坏兴致,所以干脆一点,拉小老头一起去,拿他做挡箭牌。
陈北到达陈老爷子暂住的别墅时,他正在小花园里晒太阳,手边放着吴侬小调,悠闲至极,直到她站到他面前遮去阳光才睁开眼。
见到是陈北,陈老爷子轻哼一声,没好气道:我说是谁来看我这个老头子,原来是我回国之后就见不着人影的孙女啊。
陈北没有理会他的阴阳怪气,顺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把手里的烫金邀请函递给他,开始和他斗嘴,您成天过得挺开心,看着还胖了几斤,也不像想我的样子。
主办方都把帖子递到我这儿来了,您究竟去不去?
陈老爷子接过帖子看了一眼,果断的说:不去。
可我想去,陈北轻轻叹了口气,我只是您的搭头,说不准您不去,主办方都不让我进门呢。
别装可怜了,陈家的人谁敢不让进?陈老爷子睨了她一眼,戳穿她的装模作样,你太不适合演戏了,你妈演技都比你好。
您也知道陈家人都会去啊?陈北提醒他,您回国的事告诉大伯他们一家了吗?
陈老爷子:
陈北和陈家大伯那一支并不对付。
这是整个陈氏上上下下都知道的秘密。
陈老爷子膝下就两个孩子,大儿子陈奕,小女儿陈若。
陈若好玩,拿了陈氏该有的股份后就去追求自己的梦想,做考古学家。
陈家内部曾经认定的第一顺位继承人是陈奕。
可七年前,陈北毕业后突然站上了这个赌桌,并且在能力上几乎快超越陈奕,成为了他的竞争对手。她在晋升过程中没少被下绊子,与大伯一家在陈氏运营过程中更是没少发生过争执,后来陈老爷子为了避免再发生这样的事,干脆将陈奕调回了国内,摆明偏向陈北。
从那之后,陈北每次见他们一家,都会被找些不痛快。
她倒是不怎么怕,就是单纯的懒得费心思应付。
陈北虽然说人混蛋了点,可是她还是很尊敬老爷子的。
任何一位老人都不喜欢看家里的孩子争得太难看,老一辈家和万事兴的观念几乎刻进骨子里。
她如果和大伯一家单独碰面,唇枪舌战一番不可避免,到时候依照他们一家的性格必定会在老爷子面前说三道四惹他难过。
但是老爷子在场,该装的模样都会装一装,她也少了很多麻烦。
老爷子怎么会不懂陈北的意思,他沉默一瞬,最终还是妥协了下来,翻看了一下邀请函,狮子大开口,我去可以,但是我要这个珠串子!
陈北看了一眼,微顿。
那是条乌檀木做成的珠串,粒粒分明,雕刻精妙绝伦,每一粒上都是不同的场景,在灯光下现出冷淡低沉的光,只一眼就能看出它的价格昂贵。
陈北曾粗略的扫过它,并没有怎么在意。
可这一刻被老爷子指出来才发现,下面的送拍人标的是周呈。
作者有话说:
亲了亲了亲了!
第十章
六月的鹤枝山,山花烂漫,开了成片的芍药,伴了四百九十九阶连云梯一整路。
周呈走上这道长阶时恰好是下午,头顶晕染开一片初夏的云,点点日光下泄,洒在葱郁翠绿上。
他一个人走过四百九十九阶的长梯到达万有观顶。
万有观在江南繁杂的道观寺庙中几乎可以说丁点名气也没有,可它历史悠久,还清净,连门口的匾额上都布满了风霜的痕迹,万有两个鎏金的大字都已经和背后的白胶分离。
周呈站在门槛前难得的有些发愣。
高三的那一年,他和陈北其实来过这里不少次。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叫他:周呈?你小子怎么又来了?站门口半天,不进去要给我守夜吗?
周呈回过神来,道观的主人张老道长正气定神闲的站在他身后,背上背了个硕大的竹编篮筐。
周呈想替他接过篮筐,却被张老道长拍掉手,我又不是快不行了,别拿我当个行动不能自理的老头,背个篮筐的力气还是有的。
说着他就开始招呼周呈进门,一边走一边问:你刚刚想什么呢?想的这么投入?
周呈半垂着眸子,淡声回答:一点往事。
确实是很久前的往事。
第一次来的时候他和陈北说好了一起走,但陈北是耐不住爬楼梯的艰辛的,她停在了半路,摆摆手让周呈上去替她上柱香。
周呈一个人爬完了全程。
他站在万有观没什么香火的小庙前虔诚的上了柱香,心里念的是希望陈北平安健康,万事顺心,永远不必为世俗改变。
念完,他迫不及待的想下去找她。
可那个小姑娘却出现在了万有观的门槛边。
头顶是蓝天白云,风很和煦,夹带着春季特有的泥土味和初生的草长莺飞的新鲜味儿。
陈北四仰八叉的躺着喘气,靠在一旁的草堆边,没好气的笑着问他:你想求的事,求完了没?
周呈发愣,点点头,求完了。
他只是没想到陈北居然还会上来找他。
陈北坐在地上耍赖不想起身,正巧碰上万有观的张老道长背着篮筐回来,他看了一眼两人,溜白的胡子下勉强能让人看出个笑容,和蔼的问他们俩要不要进去喝杯茶,他这个小道观,难得来两个小朋友。
陈北不想动,懒洋洋的看着周呈。
周呈被她盯得耳垂发红,半晌才俯下身抄起她的腿弯,抱着她越过了万有观高高的门槛,然后将她放下。
他说:现在你进观啦。
陈北就是个这样的性格,进观的前一步她停在那里,就是在等着他把她哄进去。
不是他哄的,她偏偏就不动。
陈北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草,跟上了老道长,有些好奇的打量着这个道院。
老道长从屋里拿出毛笔和红绸带递给他们,又给她们拿了壶隔夜的茶,笑眯眯的任由他们造作。
陈北趴在桌子边写了希望周呈多笑笑,不要老是板着脸,不要老是拖着她锻炼,不要管东管西,让她实现做一条咸鱼的梦想。
周呈写了希望陈北健康快乐,永远能够追随自己的本心,活得顺遂。
两条红绸被挂去了院里槐树上,红条卷着绿撇,在风吹日晒里招摇。
十年过去了,院子没变,老道长更老了,胡子到了胸口,依旧背着自己的背筐在山里四处晃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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