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蜂拥而至的媒体在各个平台实时直播。
——每个人的终端、电视以及公共场合的投屏,直播镜头里,都播放着差不多的画面,联合议会代表衣冠楚楚,声情并茂地呼喝着屏幕外的民众。
今夜,所有国民都从他口中得知了联合大厦被因妥里人袭击的消息。
联合大厦是庇涅的中枢,这对庇涅来说是一种极大的耻辱,他们必须有所回击。
这位修着短须的中年男人,相貌没有任何出挑的特点,唯有声音流畅,如同打了蜡一般圆滑。
大部分庇涅人也不会记住他的面容。
每年选举后,代表的位置上都坐着不同的人,代表只不过是议会的喉舌,有时也可以被当做装点庇涅的领带。
比起盯着中年男人夸夸其谈的无聊演说,他们更乐意把注意力放在一晃而过的行使者的身上。
准确来说,是昭一个人身上。
舒长延戴着面罩隐在暗处,他不喜欢镜头,也不愿意出风头。
更重要的是,如果他太惹人注目,会给舒凝妙带来很多不必要的困扰。
昭过于华丽的装扮和矜贵的行头,让以武力著称的行使者充满了矛盾的魅力,昭就像中古时期坐在宫苑里的诗人,柔和漂亮,有违人们常理中暴力、血腥的形象。
这就是庇涅想要展示给大众光明璀璨、没有任何负面形象的“英雄”。
出身贵族,气质高贵优雅的昭,简直是为行使者量身定制的招牌,他只需要露出那张脸,穿着重重叠叠的华丽衬衫,让别人尖叫就好。
庇涅打造“英雄”宛如打造明星,行使者的形象越光鲜,这个身份所象征的血腥意义便越被淡化,人们将英雄和战争娱乐化,就不会去细思他们背后的行为是否真的正义。
摇晃的镜头里,有人从拥挤的摄像机中伸出手,往昭的方向递过花束。
代表的演讲已经到了尾声,镜头随着应和的欢呼微微震颤,昭淡漠地点了点头,示意安保人员将那些花束送回去,眉梢已经失去笑意。
可在他略显疏离和遥远的目光下,周围的欢呼声却愈发大了起来。
电视上的镜头停滞了一瞬,突然黑下去。
坐在病床前的男人将屏幕关掉,随后长叹一声,对着电视里的倒影发了会呆。
过了片刻,他仿佛回过神来,神色又恢复了一派平静模样,刚刚的怅然仿佛只是错觉。
放在病床床头柜上的终端,因为新来的信息亮起了屏幕,屏幕的保护壁纸是一个六七岁的女孩,脸圆圆的,笑容开朗,两颊像扑了胭脂似的,红彤彤冒着傻气。
耶律器拿起终端,拇指摩挲了好一会屏幕,才点进新的信息。
发来信息的人是科尔努诺斯的校长阿洛·贝利亚:“耶律先生,联合议会那边联系我,希望您还是再考虑一下卸职,您现在的身体状况不稳定,如果再出现这样的情况,校园里恐怕会生出些不好的猜测。”
耶律器失笑,夹杂着几分苦涩的意味。
他本以为自己的身体已经稳定下来,应该还能撑几个月——至少撑到这些孩子放秋假。
但很显然,事情并没有他想得这么顺利,耶律器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粗厚的手心上全是交错的茧子,因为持握兵器关节而微微变形。
这双手上留下了他从少年走向青年的刻痕,然而时间流逝,他最后能留下的也只有身体上微妙的畸变。
覆盖着厚重疮茧的皮肤下,凸显出隐约的黑色血管,流动着肮脏的血液。
现在的他,只是怪物。
——
羽路带着她去了最近的一辆车,打开了里面的暖气,又给她的腿盖上了一层毛毯。
车窗上因暖气蒙上一层水雾,形成了天然的防窥膜,将舒凝妙的影子模糊。
舒凝妙深吸一口气,因为升腾的热气,冻僵的小腿血液后知后觉地开始重新涌动,刺痛难耐,像是有无数只虫子在啃噬她的血肉。
羽路把车里的暖气开到最大,又放下手,坐姿笔直端正。
先说先错,舒凝妙在等着他开口询问,视他的问题再考虑要吐露什么样的口供,于是只是盯着他。
男人面孔白净,五官秀雅,只是因为容貌极淡,没什么让人一眼惊艳的特点,看久了,却生出些平静的感觉。
盯了半天,羽路都没有要开口的意思,舒凝妙只好抛出些不重要的话题:“羽先生,麻烦你关一下空调。”
羽路身姿端正,西装衬得他身形格外修长,看上去非常严肃,闻言低头看她:“我不姓羽。”
他伸手关掉空调开关。
那就是没有姓。舒凝妙的瞳孔困惑地游移了一瞬。
庇涅没有姓的人有很多,准确来说,有姓的人才是特殊,姓氏代表着家族,代表着背后传承的财富和权力,普通人当然也可以有姓,但是在大部分庇涅人的观念里,姓氏往往伴随着与血缘共生的遗产,贫穷的姓氏没有传承的意义,即便给自己登记了姓氏,后辈也不一定愿意继承。
维斯顿、艾瑞吉等很多人都没有姓氏,但维斯顿从前在应间区生活,很大可能性原来是有姓氏的,只是他没有选择继承。
用姓氏判断人的出身是最快捷简便的方法,但并不准确,毕竟在庇涅的民政大厅,改名只需要15cin的手续费。
因为姓氏苦恼的人随时可以给自己编造一个姓氏,只要不违反庇涅的法律,叫什么都可以,不能随意修改自己的姓氏只有孤儿院的孩子和外国人。
这就是让舒凝妙疑惑的地方,羽路的姿势非常得体端庄,无论是走路还是坐下,都不曾松懈,这样的礼仪不是一两天能养成的,他看上去从小就受到过非常严苛的礼节指导,不像没有家族的人。
“庇涅并不承认我们国家的姓氏格式。”羽路淡然说道:“你直接叫我名字没关系。”
他不是庇涅人啊,舒凝妙略微有些吃惊。
', ' ')('不过能进入治安局
,至少也是三四代的移民了,和庇涅人其实没什么区别,舒凝妙随口道:“哪个国家?”
“平邑。”羽路目光直视着前方,还是那副表情,眼睛一眨不眨:“我的曾祖父是作为平邑的高级工程师,被庇涅邀请移民的。”
那之后平邑遭受污染,想必他也没回过故国,但身上仍然被培育出了平邑的习性。
平邑那边和庇涅恰恰相反,非常重视家族,大家族里日常礼仪也异常恭谨,舒凝妙原先还以为是他的性格。
他似乎很乐意和她闲聊这些不太凝重的话题,半句不提普罗米修斯。
但这只是在为接下来的审讯做铺垫。
舒凝妙还绷紧着神经,一刻都没有放松。
普罗米修斯为什么要袭击她,她必须给出一个过得去的理由,否则孤木难支,被庇涅官方和普罗米修斯双方同时挤压,是很难生存下去的。
她开学时的检测报告,显示她身体里有异于普通人的潘多拉浓度。
普罗米修斯的人不知道从哪里弄到了她的报告,把这当做她是全知者的证据,说不定是那个『神经连接』的异能者从科尔努诺斯的系统库偷的。
但庇涅官方至今没有人关注过她,舒凝妙生不出侥幸的心思,觉得这只是运气。
最有可能的是已经有人发现,但是出于某种目的将这件事压了下去。
普罗米修斯即便在官方里安插了人手,也没可能做到这种程度。
也不是哥哥,档案的事情如果是被压下去的,应该从一开始就没有流出过科尔努诺斯,经手的人越多越瞒不住。况且这么重要的事情,舒长延不会瞒她。
维斯顿的身影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维斯顿是知道她的档案的,提起的时候也没有表现出异样,但目前她知道的知情人,只有他一个。
舒凝妙沉思片刻,还是否绝了这个可能,维斯顿现在只是个老师,要做到不留痕迹地掩盖她的档案费心耗力,维斯顿和她非亲非故,根本没有替她遮掩的动机。
不管她身体里潘多拉数值的异常会不会被暴露,她都已经想好了说辞,消除威胁的最好办法不是掩盖,而是让它变得合理。
她首先要拆掉她体内潘多拉数值异常和『全知』异能挂钩的等式。
东拉西扯了很多家常话,羽路终于在松弛的闲聊氛围中,突然插入一句问话:“刚刚那些人,有没有和你说什么?”
来了,舒凝妙眼神并没有躲闪,任由羽路询问似的目光直直和她对视。
她刚才如果在这样随意的聊天下彻底放松下来,被他猝不及防一问,很难快速组织其他语言,说不定就会被他问出来什么。
她面上神色不改,像是顺着他的话说下去似的:“他们说我是全知者。”
两人彼此脸上都不见一丝波澜,羽路平静道:“全知者?”
“是啊。”舒凝妙仰头答道:“我解释过我不是他们说的什么全知者,也没有『全知』的异能,他们听了之后就打算直接
杀了我。”
羽路脸上没有笑容(),?蝛?獞妗艙??ldquo恏\ue577厐桑\ue577??????rdq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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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饙??\ue577厐⒌()_[()]⒌『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这样的描述听上去也太抽象了,不像其他异能有一个明确的功能指向:“比如预知未来?”
全知全能到什么程度?以什么样的方式表现?能够预知未来吗?怎么预知?这些问题全都是未知数。
但如果一个人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能做到,那和神有什么区别?怎么也不能算是异能者。
羽路说道:“那是误解,『全知』异能并不能预知未来。”
舒凝妙心下一松。
“全知者的寿命都异常短暂,很多连成年都活不到,庇涅内部有记载的全知者只有一位。他留下的话曾说,全知是一种沟通的异能。”
“沟通?”
“你应该清楚,我们的世界是由运动的粒子而组成的,而每个粒子内部,都有一根振动的弦。”
羽路指尖划出一道琴弦的形状:“粒子内部振动的弦,就像琴弦一样,琴弦振动的模式不同,产生的音调不同;而弦振动的模式不同,产生的粒子也各不相同。”
这点舒凝妙是知道的,弦光学院的名字就源于此。
作为世界基础的“弦”和对于人类来说最重要的“光”,庇涅政府为异能者的特殊学院命名弦光,正是认为异能者会是人类的希望和未来。
“粒子组成了世界万物,但只是因为弦的振动,才产生了源源不断的粒子,通俗一点来说,世间发生的任何事,都只是弦振动产生的分裂和结合。”
羽陆说道:“全知者,可以听到弦振动的声音,和这个世界『沟通』。他们能感受到什么,也许只有他们自己才清楚,但我能肯定,全知者是看不到未来的,这世间不存在预知未来的异能”
舒凝妙沉默了片刻:“可那些人说全知者就是先知,说全知者能够看到未来。”
“因为他们只是一群疯子。”羽路难得露出了些个人化的情绪,微微蹙眉:“他们根本不知道全知者是什么,也从未真正拥有过作为先知的全知者,全知者的身体非常脆弱,不可能和他们一样到处东躲西藏。『先知』和他们所信奉的东西一样,都是为了达成自己私欲杜撰出来的谎言。”
“那他们为什么会找上我呢?”舒凝妙直直看进他的眼睛。
羽路静静听着她说话,瞳仁深沉,他没有给出答案,在等着她开口。
舒凝妙顿了一下,才重新斟酌语句:“我的异能好像并不是只是力量强化,我不知道这和『全知』有没有关系。”
她声音轻轻的,有点示弱的意思,仿佛是真的在疑惑自己的异能和全知是否有所牵扯:“前几个星期,我的弟弟对我使用了『转移』异能,我才发现——所有的附加型异能对我好像都不起作用了。其实我曾经在他的脖子上见到过普罗米修斯的标志模样的吊坠,我想……他应该是觉得古怪,所以告诉了普罗米修斯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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