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你是从国外回来的。
对,幼儿园还没上完就走了,那时候我父母已经离婚了。
林初很难得对自己以外的其他人的事情感兴趣,话头到了这里他继续问:那你爸没有给你找后妈吗?
找过,找过两次,一次我上小学,一次我上高中,两次都散了,他心里有人,和谁都不行。
这个有人是谁?
以前我以为是我妈,后来发现不是,他喜欢的好像是他上学时的班花。
班花啊?林初模糊地想起了自己还在上学的时候,好像直接兼任了校草和校花,虽然不知道是哪几个闲得慌的人私下里选的,还给传了开来。
林初拿下嘴里的烟缓缓吐出烟圈,那你呢,你读书的时候喜没喜欢噢我是你第一个喜欢的人,诶不对啊,那你在喜欢我之前是怎么知道自己喜欢男的?
程晚秋看着他,我不喜欢女人。
这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男性在青春期的时候很容易对身材很好的女性产生一些带有颜色的幻想,会买杂志,买碟片,交女朋友,而这些身边同性的同龄人都在做的事情,我一次也没有产生过兴趣。程晚秋说到这顿了一下,你不是同性恋,那你的青春期有没有对女孩子有幻想的时候?
林初冷笑一声,我的青春期,桃林一中附近几条街都是我罩着的。
程晚秋闻言忍不住低头笑了一声。
林初反手拍了他一下,你笑个屁?
程晚秋就抬起脸给他鼓掌,厉害厉害,林哥厉害。
林初睨了他一眼,我的青春期忙得很,没时间东想西想这些爱来爱去的。
程晚秋看着他脸上的神情,回想最早他和林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时候的林初可太难接近了,每次和他说话绝对不会超过五个字,明明脸长得很漂亮但是表情就是臭得很有距离感,一般人根本不会愿意去贴他的冷屁股。
而从这里其实大概也能猜得到,林初青春期的时候,大概也要比一般人都要更加叛逆,而且还是相当有攻击性的叛逆,这种程度的叛逆似乎好像确实也不像是一般的青少年会对女孩子有兴趣,毕竟他自己也说了比起男的女的,他还是喜欢钱多一点。
程晚秋看着那头粉毛没忍住伸出手上去揉了一把,人也凑了过去,贴得林初很近,正好,我就是钱不少。
林初听完眼神疑惑,什么东西?
没什么。程晚秋直起身往厨房走,我要给少爷你做饭了。
今天吃什么?
中午吃黄焖鸡,晚上吃火锅。
黄焖鸡要多放土豆和豆泡,不要金针菇。
好的桃子少爷,桃子少爷要喝玉米汁吗?
有我就喝。
真好养活。
能给桃子少爷买包烟吗?
不能。
切。
林初最后一根烟在午饭过后就被抽完了,他现在全身上下只有一个打火机,连一个烟屁股都没有。
程晚秋说了不给他买就真的不给他买,他想自己出去买都不行,因为程晚秋就在他边上抱着个笔记本电脑顺便盯着他,气得林初暗暗磨牙。
程晚秋低头看着电脑屏幕,你先忍忍,明天我就给你做牛肉干,让你解烟瘾。
不能买吗?
可以,但是买的肯定没有自己做的好吃。
林初就不说话了,毕竟程晚秋要他戒烟也是为了他好,他烟确实抽得有点凶。
林初很难得地反省了一下自己,结果到了下午,程晚秋有事出去了一趟,是王晋源来找他的,据说是村委那边想找他问问林初借宿在他家的事情。
程晚秋和王晋源走后,林初自己一个人看了会儿电视,心里还是痒痒,拿上手机和拐杖,石膏腿悬空,就靠着一只脚和一根拐杖走到小卖部。
放下拐杖林初心急火燎地拿出手机就开始扫码。
大爷正在看电视,听见声音转头看了他一眼,别扫,没用,程家那小子叫我不要卖烟给你。
林初愣了一下,抬起脸看他,你干嘛听他的话?有钱你都不挣?
我收了他一条五花肉,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我不好反悔。
林初没想到程晚秋居然预判了自己,一时间气恼又无语,他扫了眼店里的货架,那薯片。
大爷伸手就给他拿了一包,拿走就行了。
林初一脸疑惑地看着他,大爷就解释了一句,他留了钱在这,说你要是来买东西,除了烟,别的都行,让你直接拿走就行了。
林初闻言一怔,竟是沉默不语了。
大爷瞥了他一眼,程家小子真是掏心掏肺地对你好,什么都替你想着。
林初拿起那包薯片,又拉开冰柜挑了一支脆皮甜筒,他要不对我好他还能对谁好?
大爷一言难尽地看着他,也不知道是谁,早先对人爱答不理没个好脸。
那早先我又不知道。
大爷收回视线看向电视,有个事我觉得你得知道。
林初也不着急走了,找了个干净点的台阶,坐下来撕手中脆皮甜筒的包装纸,什么事?
今天上午他来过。
林初咬了一口最顶上的巧克力,毫不在意,哦。
他向我打听你小时候的事情。
林初有些意外地挑眉,打听我小时候的事情干什么?
问我你小时候是不是吃了很多苦。
林初挺喜欢程晚秋心疼自己的,听完除了有点开心也没什么别的反应,毕竟他小时候的事情根本不算秘密,这桃园村百来户人家都知道,甚至还有不少人亲眼看见过他被他爸打得半死的场面。
他回去有没有问你什么?大爷忽然问。
林初想了想,没有。
对于林有深,林初已经陌生得想不起来他是什么模样,只有做噩梦的时候这个血缘上是他父亲的人身影才会清晰,他对他的辱骂和殴打也会跟着变得清晰。
你就是个煞星!灾星!你是来害我的!
我们家会变成这样!你妈会跑!全部都是因为你!都是你害的!你怎么还不去死?!
已经远去的过往毫无预兆地再次出现,来自至亲的恶毒诅咒也重新萦绕在林初的脑海里。
他面无表情地坐在地上,咬了一大口冰淇淋,冰得太阳穴隐隐作疼也倔强地把嘴里包着的东西往肚子里咽。
摊上了就是摊上了,没辙,谁让他没这个好命投一个好胎,除了认,怕疼就跑也没别的办法,因为没人能帮他也没有人能救他。
有些事情,就算是事实真相,说出来也不会有人信的,因为过于骇人听闻,谁敢相信这世上真的有对自己亲生儿子恨之入骨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