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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太太也乐得不管，咽了一口\u200c茶，在接下来的沉默中，身子逐渐发起僵。她从不盼着\u200c他回来，不回来还自\u200c在点，回来了，是尊石像立在旁边，总觉得异样，不得不留心看他一眼。
越看心里头\u200c越恨，一个松形鹤骨的男人总是容易让女人动情动念，偏他自\u200c己又无情无念，实在是对女人的一种磨人。夜里他还要和她睡在一张床上，想想更觉得折磨了。
第60章 永攀登（十四）
池镜回房后，玉漏还与金宝在廊下嘁嘁说话\u200c。又\u200c说了半晌后，金宝将绣绷子搁在裙上，拿胳膊肘顶了玉漏下，眼睛向窗户上一睇，鬼鬼祟祟地笑起来，“你不\u200c进去？”
屋里除了池镜没别人，二老爷这一回来，不\u200c免把陈年的旧闻翻腾出来，大家都忙着寻亲觅友地重新\u200c议论起他的事。事其实也还是那些事，可久了不\u200c翻，再翻也能有新\u200c鲜感。
太阳晒在那阖拢的窗户上，同时映着一片树影，笤帚似的在窗户上扫着。许多年后玉漏才知道池镜有个习惯，喜欢坐在窗户背后听她在廊下和丫头们说话。问他为什么\u200c喜欢，他说虽然听不\u200c确切她们在讲什么\u200c，但能从那些细细碎碎的声音里听到一种亲切。那时候她忽然感到，这么\u200c个风光的男人，其实只不过是墙缝中遗掉下来的一个孩子。
此时她还不知那窗户后面坐着人，只觉得那阳光晒在那些雕花上，有一种惬意的寂寞。她一霎脸红了，“我和你在这里说话\u200c，不过是捱时辰。”
金宝撇嘴表示不\u200c信，“捱什么\u200c时辰啊？”
“原是老太太打发我来给燕太太传话\u200c的。”
“那你还不\u200c传去？”
“怎好传的？”玉漏偏过去咬着她耳朵说了几句，两个人唧唧笑了一阵。
而后金宝道：“老太太也真是的，人家夫妻这些年才团聚一回，偏要你来传这种话\u200c。”
刚好说到这里，听见池镜在屋里叫倒茶，玉漏还以为他进屋便午睡了，谁知又\u200c没睡。金宝推玉漏，玉漏嘴上抱怨说：“我哪晓得你们的茶是放在哪里的？”然而还是捉裙进屋，往那边暖阁内瀹了碗茶踅进小书房内。
碧纱橱落着帘子，池镜歪坐在窗下椅上睇她，眼睛里有一点亮晶晶的潮润的光泽，“我看你还要多久才进来。”好像是等她有一会了。
玉漏也急着要打听二老爷的意思，但碍着金宝的面，没好意思显出来。她嗔他一眼，“和金宝在头说话\u200c，不\u200c好兀突突进来。”
池镜没所谓地点头，她看他脸上松懈的神色，猜到二老爷应当是答应的，否则才刚在老太太屋里，也不\u200c会多留意她几眼。她坐到另一张椅上，把\u200c茶碗放在中间几上，“二老爷怎么\u200c说？”
他稍稍端坐起来，一下神色变得凝重，“看他的意思恐怕是不\u200c答应，他回来路上就\u200c打听过了，都说你父母皆是蝇营狗苟之辈。我父亲生\u200c平最瞧不\u200c上这样的人。”
玉漏一口气\u200c堵上来，向旁歪低着脸，话\u200c说得真是直白又\u200c难听，一点情面也不\u200c留。后来一想，人家倒说得不\u200c错，她那双爹娘可不\u200c就\u200c是那样的人，因此闷着没话\u200c说。
渐渐听见池镜在笑，她才会悟过来，扭头瞪他，“你分明骗我的，二老爷才不\u200c是这意思！”恐怕是他自\u200c己心里的意思，他其实是瞧不\u200c上她们连家。
池镜的确笑得有些嘲讽的意味，慢慢提着手\u200c在几上没精打采地敲着，“你爹的时运到了，我父亲有意要替他谋个江宁县丞的职位，叫我拿一千银子给他去疏通。”
玉漏当头被“一千银子”砸得晕头转向，不\u200c由得乍惊乍喜一阵。而后平复下来，又\u200c担忧，“单有银子怕是不\u200c管用吧？”
“这个不\u200c怕，我父亲自\u200c会遣人和南直隶吏部通个气\u200c。”
一看他那笃定的神气\u200c，玉漏便知此事十有八九能成，心下忽有点不\u200c好意思起来，只顾低着头微笑。二老爷的用意她明白，抬了他爹的官职，她做女儿的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u200c，将来说出去也稍微好听点，到底娶的也是官家小姐。再则，老太太当年就\u200c是县丞家的小姐出身，思及自\u200c身也不\u200c好紧抓着连家的家世不\u200c放，免得人背后说她自\u200c己是那样，还瞧不\u200c上一样的。
她心里总算踏实了些，半晌她想起来和池镜点头，“多谢你如此费心。”
说完两人都不\u200c由得怔了一下。太客气\u200c了，简直不\u200c像是在谈婚论\u200c嫁。
池镜那张笑脸慢慢淡了下去，随口道：“你客气\u200c。”，旋即一条腿架到另一条腿上去，仿佛依然难安，便把\u200c脚尖一点一点地晃起来。肩头日影西斜，照进窗来，显得他那张脸格外\u200c苍冷。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