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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钰双腿一软,扶着身旁的椅子,慢慢坐了下去。
人证物证都有,根本不必多说,鹰眼男人很快被拖了出去,殿内又恢複了清冷死寂。
看着殿内那尊黑黝黝的冰冷棺椁,薛钰越发觉得头皮紧绷,脊背发凉。
方贵人死了,皇上此举,分明是想要她来偿命。
薛钰暗暗咬紧了唇。
她是出身世家的贵女,是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后,无论身份地位,哪一点不比身份低微的方桃强千倍万倍?
况且,自崔家落魄后,薛家一跃成为世家之首,当初皇上立她为后,正是为了平衡朝堂势力,安抚世家。
她知道萧怀戬心有所图,他意欲分化世家权势,改革朝廷所积弊端,肃清世家贪腐之状,推行科举,提拔寒门士子,笼络天下英才,开创太平盛世。
前朝后宫,息息相关,她可以以薛家为保,辅佐他成就宏图大业,做一个青史留名的千古明君。
贤名美誉,不就是他想要的吗?
方贵人那样一个粗鄙无识的乡野村姑,她什麽都不懂,能帮得上他什麽?
进宫时,他曾与她立下约定,他会给她皇后之位,却不会尽丈夫的义务,她表面应下,早已暗中筹划除掉方桃之后,再对他徐徐图之。
此时,她只恨没有早点除掉方桃,才让她在他心中,占据了一席之地。
“方贵人已死,皇上即便杀了我为她报仇,也无济于事,”薛钰冷静地说,“我与皇上毕竟夫妻一场,还请皇上三思。”
夫妻一场。
这几个字眼深深刺痛了萧怀戬。
方桃屡屡救了他的性命,他却从未知恩图报,相反,就因为她身份低微,他曾践踏她的尊严,无视她的哀求,甚至使出下作伎俩逼她离开周家。
他以为自己从不会在意她,执意留下她,也不过是为了绵延皇嗣。
他从未想过给她一个妻子的身份,他觉得她不配。
卑微如蝼蚁,如草芥的人,却善良到愚笨的境地,一头驴,一只鸡,都被她视为珍宝,长春殿里每一个宫婢的性命,都是威胁拿捏她的最好筹码。
她从无害人之心,更不会像皇后一样,害死数条人命,还毫不在意。
萧怀戬痛苦地闭上眼眸。
事到如今,是皇后一个人的过错吗?
他本以为后妃会相和,立后纳妃,也不过是为了制衡朝堂,巩固皇家权势。
可从没想过,宫闱争斗,会将方桃置于何等危险的境地。
意外吗?又怎会意外?
权势之争,内宅之斗,从来都是没有硝烟的斗争,只是身为帝王高高在上,将立后纳妃视为制衡手段,将女人做为自己的附属,一心只以朝政为先,根本未曾真正放在心上。
改革积弊,有的是其他方法,他为何要选择这条捷径?
如果他没有执意把方桃留在宫中,她现在也不会丢掉了性命。
罪魁祸首,不是皇后,而是他。
事到如今,他才知道,他的心里,从始至终,都只有方桃一人,不是因为她是他的解药,也不是因为她适合为他诞下皇嗣。
就是那个笨拙的,无知的,善良的,身份低微的乡野村姑,那个原原本本的她,是他最在意的。
他被身份地位,被帝王大业蒙蔽了双眼,他醒悟得太迟,发现得太晚,这世上,最蠢笨的,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
失去才懂得珍惜,可此生,他再也没有了拥有的机会。
许久后,棺前传来帝王干哑冷冽的嗓音。
“薛钰,你我情分已尽,朕顾及薛家有功,薛相又年老,膝下只有你一个女儿,会对外声称你急病而逝,从今往后,你禁足寺庙吃斋念佛,终生为你犯下的罪孽忏悔恕过。”
“而朕,愧对方桃,罪无可恕,合该余生锥心蚀骨,不得好死。”
第070章 第70章
重阳节那一日傍晚, 落日熔金,桂花飘香。
静谧无声的小院,传来一声嘹亮的啼哭。
方桃诞下了一个男孩。
徐云遥特意从医馆赶来为她接生, 待她顺利産下婴孩后,才彻底放下心。
“方桃, 你给孩子取名字了吗?”
孩子未降生前, 方桃想了几个名字, 不知为何, 她以前不认识多少字, 却识得《千字文》,那里面有一句话——指薪修祜, 永绥吉劭, 意为勤劳朴实, 修德积福, 永远平安而美好。
她笑了笑,对徐云遥道:“我想好了,大名就叫吉劭吧。”
给他取名方吉劭, 希望他永远平安,品性贤良。
徐长安在外面焦急不安地来回踱步,袍摆都快甩出了残影,听说方桃母子平安,不由长舒了一口气。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