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卫秋歌鼻子有些酸,如果我不道歉,那么我们就永远只能停留在过去。所以哪怕是卑劣,我也想试一试,纪修,对不起,我错了,你能原谅我吗?
纪修坚硬的外壳像是被她敲出一丝缝隙:你后悔了?
卫秋歌没有回答。
如果能重来的话,你还会这么选吗?纪修问道。
卫秋歌想了想,声音小得几乎不可闻:会。
纪修像是早就猜到了她的答案,他轻轻地摇了摇头:那又何必违心地说对不起呢?
对不起是真心的,我知道我做错了。
纪修回道:你没有做错,你只是没有选择我。
那是又一个带着酒气的凌晨。
卫秋歌照常帮他收拾妥当后,在床边蹲下,轻声地问:纪修,我们要个孩子好不好?
纪修皱着眉,头疼欲裂,他伸手摸了摸卫秋歌头发:现在不太合适,等过了这阵子吧,好么?
卫秋歌点了点头,拿着湿毛巾去了洗手间。
现在的确不合适,他在打拼事业,就算她放弃自己的所有来照顾这个孩子,未来也是肉眼可见的艰难。
怀孕代表着额外的开销,自己不但不能帮纪修,反而还要更加依赖他,多加上一张嘴一起依赖他。
他这样说没错,现在确实不合适。
这孩子来得不是时候,没有殷切盼望着他的父母,没有优渥的成长环境,现在生下来,那么打从他生命的开始,就要有一大堆艰难险阻等着他。
稚子无辜。卫秋歌脑子里反复想着这句话。
第二天凌晨,卫秋歌接到了警察局的电话。
她匆匆赶到,听完警察向她解释缘由后愣在了原地。
韦凡此时也匆匆赶来。
卫秋歌看着这位频繁出现在自己手机陌生彩信上的女人,明明是多年旧友,但心里就是忍不住生出无限的怨怼。
你来干什么?卫秋歌口气不善。
警察打电话通知我过来的,纪修没事吧?韦凡问道。
我是他老婆,警察通知我,你是他什么?警察为什么要通知你?卫秋歌尖锐地问道。
韦凡知道自己的瞎话被她看穿了。
秋歌,纪修不是那种人。
你人才到警察局,纪修出了什么事你倒是清楚得很?
韦凡站在原地有些尴尬:呃,你在就行了,那我先走了。
等等,卫秋歌叫住了她,话说反了,是你在就行了,我应该走。
卫秋歌的眼泪聚在眼角处,她快走了几步,小跑出了警察局。
警察告诉她的消息还回荡在耳边:纪修爱人是吧?你先生现在涉嫌嫖娼,被我们带回来调查,你去那边填一下文件稍等一下。
纪修在警察局待了几个小时后,被韦凡接回了家。
秋歌挺生气的,你回去好好解释解释。韦凡交代道。
但纪修回到家后并没有看到卫秋歌的身影,一连一个礼拜,他都没有看到卫秋歌的身影。
今时不同往日了,他不再是能潇洒地开几百公里的车去天涯海角寻她的人。他眼前还有一堆破烂事等着处理,卫秋歌是懂事明理的,等她生够了气回来,再慢慢解释就好了。
她是自己人,现在的首要任务不是安慰自己人,外面还有一堆外人等着盼着他倒霉呢。
十天后,打开门的纪修看到了家里餐桌上坐着的熟悉身影。
秋歌,他急切地走过去,想要解释。警察局那事
你坐,我有事想跟你说。卫秋歌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待他坐下后,卫秋歌开口道:纪修,我想去美国。
纪修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下意识回道:好啊,等我忙完这阵,咱们就去。
不是咱们,是我自己。卫秋歌答。
什么意思?纪修这才意识到今天的卫秋歌有些不一样,她平日里也是低头垂眉,可是今天她看自己的眼光里,带着不一样的神色。
卫秋歌把录取通知书放到了桌子上。
你被清华录取了?你怎么之前没告诉我?纪修看着那录取通知书,惊喜道。
你挺忙的。卫秋歌答。
纪修又将那录取通知书仔细看了看:所以你要去纽约?去多久?
两年。
纪修点了点头:好,你先去,等我这边稳定下来,我就过去找你。
不用了,卫秋歌拿出了准备好的文件:这个,你看一下。
纪修像是不相信那张纸上的内容,反反复复看了几遍,才抬头望向卫秋歌,口气仍带着难以置信:你要和我离婚?
嗯。卫秋歌头也不敢抬起来看他。
为什么?
我觉得,和你在一起太累了。
警察局的事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纪修急忙想解释。
卫秋歌抬头看他:你知道我听到这件事的第一反应是什么么?
生气?
不是。我应该觉得生气对不对?或者是嫉妒,对不对?可是我没有,我那一刻只是觉得麻烦,卫秋歌答,每天帮你端茶倒水,擦脸擦脚,换衣服洗衣服,这些就已经很麻烦了,现在还要跑到外面继续帮你收拾烂摊子,我觉得很累。
纪修面带愧疚:我知道我阵子工作忙,但是等过了这阵子,过了这阵子
有个具体的日子吗?过了这阵子是多久?是明天?一个月后?一年后?十年后?
纪修沉默了。
这样的日子一天我也不想再继续下去了。卫秋歌小声道。
你这么想多久了?纪修抬眼望向她。
纪修,我们分开要比在一起更好。卫秋歌轻声说,对你对我都好。
狗屁!纪修将所有的愤怒都汇聚到了拳头上,重重地砸向了桌子。
你每天工作忙到凌晨,还要考虑我,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你现在没有多余的精力给我,硬生生掰出来的刻意,你不累我都替你累了。你现在需要的不是我,我并不能给你什么。
我不需要你给我什么!纪修低声怒吼。
可是我需要。卫秋歌抬眼看他,我需要,而你给不了。
纪修这才明白她眼里那与往日不同的神情是什么。
歉疚。
当她真的下定决心要离开你的时候,那表情里,是带着歉疚的。
这间屋子还是原来的样子,但是想要挣脱的人和想要的挽留的人,掉了个个儿。
那天的最后,是纪修跪在地上抱着卫秋歌,不肯让她走。
今天的开始,是卫秋歌握住纪修的胳膊,想要他原谅。
纪修一根一根地掰开了她的手指。
你今天来这里,是来找你的过去的?纪修说道,但是我是来和过去告别的。我想了想你说的话,你说的对,爱的反义词是冷漠,不是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