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告示一出,当天便在南京引起了轰动;又过了二三天,连周围州县也都听说了消息,纷纷跑到南京来打听消息。到八月二十五六日, 据南京户部尚书与赵衡回报,已经有不少商户,通过各种途径手段向户部打探消息是否属实。
商户们反应积极,就可以说明,这项制度算是成功了。
户部尚书孙漱来时,赵衡特意也把沈静也喊去了书房,一起听了听。孙漱走后,赵衡褒扬沈静道:此事前前后后, 可以说是你一力所为。如今大获成功, 你功劳居首位。
沈静忙行礼谢道:我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此事能施行起来是因为户部松了口, 这其中周折, 全赖殿下从中斡旋。我一直还担心,会不会给殿下惹来麻烦
赵衡一边翻着桌上的文书,一边像是闲聊道:你知不知道,户部为什么开始不肯松口?
沈静看了赵衡一眼,小心道:我听丁大人和小有说过一些。因为户部要让利出来给兵部,有些不甘心。
赵衡又问:为什么不甘心?
沈静看他一眼,有些迟疑道:户部尚书,是明德公欧阳检的门生
是。赵衡利落道,户部尚书罗举,是欧阳检的门生,是皇后的人,是二皇子的拥趸。兵部尚书管伯温,则与孤交好。欧阳检一直想往兵部里头安插人手,可是一直没有成功。这次盐引换粮,孤为了让户部松口,将户部右侍郎的人选,许了明德公的门生。户部得了好处,这才肯让出部分盐引。
赵衡顿了顿,又道:孤跟你说这些,不是为了要分你的功劳,而是要让你知道。朝廷里的许多事,没有黑白对错,只有你来我往。想要往前一步,有可能就要先退十步。很多事情,就是这么办成的。
是,我记住了。
还有一点。赵衡站起身来,走到沈静身边,语重心长道,以后王府中文书及其他事宜,凡则与明德公、皇后、二皇子有关,一定小心谨慎,不可出一点纰漏。若被他们抓住一点纰漏,就有可能是大麻烦。
是。沈静顿了顿,又大胆而试探的问道,明德公同殿下不和,是因为殿下同大皇子走的近些?
孤是喜欢大皇子多一些。不过明德公与孤作对,也不是为了这个。而是因为,赵衡坐回书案后头,漫不经心翻着一卷文书,说道,皇兄曾经动过要立孤为储君的心思。跟孤说的时候,被皇后的人听去了。
沈静惊得一怔。
曾经动过这样的心思,意思便是,现在已经没有这样的心思了?
难怪赵衡严令府里人不许结交朝廷官员,又很少与文官往来。他在边关多年,军中势力已经根深蒂固,若在文官中有了威望,岂不是更引人忌惮?
赵衡看他一眼:跟你说这些,是为了叫你日后知道分寸。听过就罢了,不要乱说。
沈静点头道:是。
盐引换粮顺利施行,正解决了北边的燃眉之急,为皇帝御驾亲征也筑牢了北方屏障。
九月初,沈静等人随赵衡赶赴山东。
御驾亲临的时间定在了九月中,具体是哪一天到山东,大概只有赵衡知道。
而赵衡这一趟山东之行,则意味着要提前为皇帝扫清障碍,将山东境内汉王势力身后的州县先行攻破,奠定平叛的必胜局面。
南京也属军事重地,常州之战已经损失不少,兵力不能再减,因此只能从附近几个卫营调兵遣将。
九月初,赵衡分别从安徽、浙江又集齐五万人马与粮草辎重无数,由赵衡亲率往山东开拔,经过三天行军,九月四日到达徐州,与孙平会和,并重新整兵。
九月六日,赵衡在孙平护送下,带着粮草辎重人马深入山东,亲自巡查方廷祥所在的兖州大营。这里与汉王麾下兵力所在的泰安脚下相距不过两百里,可以说是最前线也不为过。赵衡听了方廷祥军报,又指挥加固了布防,然后在九月八日当晚,亲自带兵突袭汉王的泰山大营,攻下泰安县。
九月初九日晚,将泰安布防完毕后,赵衡连夜赶往河南归德,督军太监曹丰的大营。
晚上离开泰安,次日晌午时分便到了归德。经过十来天日夜兼程的行军,赵衡小有等人还好,到底是曾在军中待了多年的;沈静却已接近极限,他本来身体底子便不那么好,因此晌午到了归德,简单收拾完毕,便倒头在营帐中睡了整整一下午。
临近黄昏,小有来营帐之中,费了好些劲儿才将他晃醒过来:快起来!
沈静晕乎乎爬起来,坐了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何事叫我?
小有将衣裳撂到他身上:曹丰请咱们去喝酒。赶紧穿好衣裳。
沈静警惕的抬头:殿下不是严令过,军中不许饮酒?
这里又不是方廷祥的前锋营,没事儿。再说曹丰也问过殿下,殿下都答应了的,你怕什么?小有回头笑道,这十几天来回奔波可累坏了,今晚多少喝点,解解乏。
听说赵衡已答应了,沈静这才起身装束整齐。
日暮时分赶到设宴的曹丰营帐里,一一见过之后入座,才发现卫铮在,小有在,曹丰在,还有几位宁夏军中的将领也在,却独独没有赵衡的座位,忙转头低声问小有:怎么殿下不来么?
小有解释道:殿下说不来了。他如今是营中主帅,不好带头饮酒。
恰好曹丰坐在小有旁边,听见沈静如此问,笑着转过来答话道:殿下不来,是怕咱们喝不尽兴。说真的,咱们殿下,那张脸俊则俊矣,可惜总是冷冰冰板着,叫人看着不敢放肆。
你这还不够放肆?谁不知道你?和孙平一样肚子里有酒虫子。还说是为殿下接风,分明是借着殿下明头想开开荤吧?小有立刻便笑着揭了曹丰老底,殿下已够给你脸了,特意叫我们这些人来陪着你,你可别蹬鼻子上脸了。
跟曹丰说完,随即转头警告沈静道:你小心这人,看着一本正经,其实一肚子坏水。花样百出的。偏偏酒量奇大,当年在宁夏时,除了殿下,我们这些人都被他灌醉过。
沈静看了一眼曹丰忙道:还请曹大人留情,我不怎么会喝酒。
尽管放心吧,曹丰端着酒杯对他笑道,看你这么秀气,我哪里好意思灌你?
沈静这才放下心来。
不到半个时辰后,沈静已经醉醺醺的趴在了桌嶼、汐、團、隊、獨、家。子上。
旁边小有也已经喝得满脸通红,一边左闪右躲曹丰倒酒的酒壶,一边埋怨道:头一回就把人灌醉,你这人也太促狭了!你怎么好意思?
曹丰提着酒壶故作委屈道:我哪知道他酒量这么浅?也就才七八碗
你以为都像你和孙平,没底葫芦似的?小有瞪了眼曹丰,转头又去推沈静,沈静!沈静!起来!
推了半天,沈静迷糊着眼坐起来,一手扶着桌,一手托腮,迷茫的左右看看:怎么,天这么快就亮了?
曹丰掩嘴呵呵笑起来,向小有道:这小沈喝醉了也忒有趣了!
小有也忍不住笑道:平时没这么容易醉的,许是这几天累着了。起来沈静,我扶你回营中去睡!
曹丰却拉住他,促狭笑着将沈静又推回座位:喝醉了睡不好,先给他醒醒酒。
小有笑道:曹丰,你少乱来!
话音未落,曹丰又给他倒了满满一碗酒:刚才划拳你还欠我三碗呢。不然你先喝了?一句话把小有堵的哑口无言,他便又端着茶碗递到沈静嘴边,轻声轻气道:小沈啊,渴了吧?来喝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