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她还算是个守信的人,拿了那条林娇娇留给他的祖传项链就给楚生平吹了枕边风,过不久他就被送回了韩国。
车平稳的停了下来:到了。
楚千俞脸色极差的下了车,江时越看着不免担忧道:怎么了?晕车吗?
没有。楚千俞揉了揉眉心,道:走吧。
江时越手背试了试温度,没异样才松开了手。
到达的地方四周建筑都很老旧,巷道狭窄又拥挤,和他们小时候住的别墅区天差地别,楚千俞联想不到他带自己来这儿做什么。
现在不是节假日,筒子楼里亮起了盏盏灯火,学生们背着书包走在湿滑的石板路上,家长整理着衣物,拿着早餐步履匆匆的在身后追赶,嘴里还碎碎的念叨几句。
见到江时越冲他笑了笑,这种行为一般是认识但不熟。
一股子潮湿的霉味在巷道里弥漫,楚千俞不大舒服的皱了皱眉头,江时越不知是一直在注意还是偶然间看到,敏感的问:没来过这种地方吧?
楚千俞不知道越城这么繁华的城市竟然也有这么穷的地方,自然是没来过,不过看江时越的样子却很熟悉,这么错综复杂的地形没走个十次八次根本不好找。
最终两人停在一栋更为老旧的筒子楼前,说:没电梯,只有走上去了,不过楼层不高,在五楼。
江时越情绪看上去似乎很不安,一路都在想跟他说话,怕他不习惯,一边走一边注意他的一举一动,停在楼前更是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
楼道的灯光很昏暗,两人一前一后的到了五楼,楼层有一条宽大的过道,左手边是通用阳台,右手边是住户。
楚千俞一眼就被阳台上几盆茂密的枝丫所吸引,玫瑰没到花期,但他还是觉得有些眼熟。
江时越停在哪儿,楚千俞眉心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就见江时越敲响了门。
该不会是
过了许久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接着吱嘎一声被打开,女人走了出来。
江阿姨楚千俞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白了一半头发的女人竟然是江心,她转过头茫然的看着楚千俞。
这是?江心问江时越。
江时越道:他是楚千俞。
楚千俞?江心抓了抓凌乱的头发,想要想起这个人:楚千俞
她很努力的想,但怎么也想不起,手上的力道抓得更加用力,最后逐渐失控。
妈,想不起来就别想了!江时越抓着他的手腕,朝里面喊:李阿姨,来帮个忙。
小江回来了?李阿姨从里面掀帘出来,见状焦急的喊道:江姐这是怎么了?又发病了吗?
江时越慌张的抱着她的手不让她乱动:是的,先把她扶进去。
被拽走的江心像是很崩溃,浑身发着抖,不停的扯着自己的头发,颤着嗓音问:怎么想不起来,怎么想不起来,我想干什么?我在干什么?我要干什么?我好像在找谁我找谁
楚千俞僵在原地,震惊了好一会儿,他想象不到江阿姨怎么会住在这么简陋的地方,又怎么会变得如此憔悴,刚才那神态和动作到底受了什么刺激才会变成这样?
过了许久江时越走了出来,站在楚千俞身边一直没开口,无声的靠着墙壁,看着眼前的郁郁葱葱的花盆。
江时越吸了口气,开口道:当年家里宣布破产的时候我没办法跟你开口道别,也求了楚叔叔和阿姨别告诉你,父亲欠了很多债,四处借钱还债,躲躲藏藏过了一段时间住到了这里。
破产
楚千俞听到这个词如遭雷击,浑身僵硬的愣在原地听着他陈诉着自己血淋淋的往事。
本以为会安稳的过上一段日子,没想到祸不单行,父亲精神恍惚间出了车祸,高位截瘫。江时越说到这里眼中的雾气遮挡了视线,他咬着牙哽咽了一下,道:在医院昏迷了很久,醒来后坚持不愿再住院,想把司机赔给他那几分钱拿来还债,母亲不同意他就以死相逼。
江时越抬头,平静了一会儿:前两年他去世了,母亲一夜间白了发,也间歇性的疯了,就是你看到的那样。
我想带她离开,可她不愿,整日整夜的守着那张空床,有时絮絮叨叨,有时在找人。
楚千俞眼眶发热,只是听着就已经觉得难受,更别说江时越当时还那么小就已经承受了这么多,心上像是被人捅了七八刀,疼的连呼吸开始不顺畅,此刻江时越当初是不是抛弃他已经不重要,他转身,把人抱进怀里,感受到江时越在怀里微微发着抖。
他从没见过江时越这样,在他的印象里无论是江家还是江时越都是一尘不染不容人践踏的,如今住在又脏又穷的楼里。
江时越努力让自己平复了心情,道:我从没想过要抛弃你,项链不是我丢的,是搬家的时候掉的,还有当年MSI,那时候我刚签约债务还没还清,我不敢和你相认怕连累你
别说了。楚千俞把人搂得更紧,一边抚摸着他的头发,一边嗓音艰涩的道:别说了我知道了十一我知道了
他一遍一遍的说着这三个字,像是说给江时越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他知道以江时越打碎牙往肚子里塞的性子只会把事情往轻了说,至于当时到底苦成什么样才没和他相认楚千俞不敢想,也不愿意去想。
就这样吧,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李阿姨碎碎念:这好好的怎么就发病了呢?小江啊,怎么还没进来?
她掀帘而出时刚巧就见两人正紧紧依偎在一起,她一愣,道: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哭了?
江时越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把楚千俞推开,道:没事,我妈怎么样了?
没事,只要躺在那张床上就好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李阿姨打量了一眼楚千俞,道:这谁家的孩子啊?吼,长这么高?
江时越道:他叫楚千俞,阿姨。
又冲楚千俞道:这是李阿姨,负责照顾我妈起居的。
楚千俞礼貌的冲她点点头,李阿姨给两人让路:进去看看吧,你妈妈情绪还算稳定。
江时越看向楚千俞:去看看我妈吧,她没病的时候经常念叨你。
楚千俞点点头,进了门。
屋里陈设很简洁也很干净,两室一厅的格局,中间是客厅,电视机看上去有些年月了,再里边是厨房,整体看上去又旧又心酸,楚千俞看着这些家具又不由的幻想着江时越小时候在屋子里做作业看书的场景。
那个满身阳光在院子里弹钢琴的少年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随着李阿姨进入卧室,江阿姨平静的躺在床上看着窗外发呆,楚千俞轻声喊了句:江阿姨,我来看你了。
江心没理他。
楚千俞依稀记得江心是艺术家,周身都散发着高贵典雅的气质,端着点心来喂流浪猫时眼里的温柔跟江时越一样,她总喜欢逗楚千俞,江时越弹琴时她会说:亲爱的小绅士,我能请你跳支舞吗?总是逗得他脸红跑开。
她是那样自信和阳光,如今却满头白发满脸皱纹的躺在床上
江心嘟囔着嘴唇,楚千俞以为她想说什么,凑近想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