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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眼睛一遍遍描绘着房间天花设计的花纹,梁到后半夜一直没有睡,躺在熟悉的床上,一阖眼,四肢百骸就传来麻木感,却是他躺在病房最角落的病床的场景,仪器插在他身体里太久了,久到就像是他的外置器官,感觉不到一点疼。
医生给他的保守建议是不再进行第三次手术,成功的几率不大。
梁到签了免责协议,
那是一个阳光和煦的早晨,温暖如今天,他久违的被阳光关照,他擡起手想握住什麽,病房门突然开了。
起初他没有在意,因为不会有人来看他
可当脚步声传来,他身体骤然紧绷,那是冯意别!
不会错的,那个久久围绕在他脑海里盘旋不去的人来看他了。
梁到想说对不起,如果不是他,冯意别不会放弃出国深造的机会,对不起如果不是他执意要搬家,冯意别养的那些猫也不会被人害死,还有那些数不胜数的罪状。
他甚至想跪在冯意别的脚下,摘掉氧气罩,扯断这些瓶瓶罐罐,祈求冯意别别再自残
他不配被原谅,唯一能做的是希望自己带给冯意别的伤害能少一些,再少一些。
一个恶贯满盈的人最终得到了惩罚,那个从不对他放手的人却被他拉下地狱。
他擡起头,看清了进来的一行人,冯意别站在医生的身后,远远的看着他不肯靠近,形销骨立,一身皮肉紧紧包裹着骨架,尤其是那一头贴着头皮剃的短发格外刺目。
梁到被刺痛,心口像被刀剜去一块。
就在他愣神时,冯意别和医生说了什麽,竟然朝他走过来。
两年多冯意别一直活在他的记忆里,他们唯一共同的朋友赵医生,每次在梁到放弃治疗时会吐露一下冯意别的近况。
冯意别去别的城市生活了,离这里很远,
冯意别找到了新工作,
冯意别病情加重,
冯意别找他咨询变性的风险,
他们都活的一样苦。
病床前的冯意别瘦的失去了原本的样子,像个竹竿直挺挺立在这里,梁到闻到了他身上的药味,浓郁的从内里散发的苦味儿,又觉得是自己闻错了,长期的病痛使他五感衰弱,那可能是花香。
他曾无数次假设,见到冯意别要怎麽祈求他的原谅,事实是他发不出一点声音,甚至擡手也艰难,粗细不一的管子松松垮垮缠绕住他,想像的爬床下跪道歉实现渺茫
一双浑浊的眼睛紧紧盯着冯意别,两人互看无言。
,梁到不死心的竭尽全力伸手触摸他的口罩,
他想仔细看看冯意别的脸是不是缠绕着纱布,手伸到半空,被冯意别躲过了。
隔着输液管,梁到看见那双本该充满恨意的眼睛早已被泪浸湿。
他多像是来探望朋友。
为什麽还要为我哭呢?
我罪大恶极,死不足惜。
梁到竭力保持清醒,可眼前的一切都在变得迷糊,离他远去,只有冯意别惊恐的朝他扑过来
“碰!”
梁到猛的惊醒,出了一身冷汗,不知什麽时候他竟然睡着了,把生前的最后记忆一遍遍在脑海回放。
客厅传来物体落地的声音,梁到反应了几秒,径直起身,一刻也不停歇,
直到看见客厅里站着的冯意别。
健康的,续着长发的冯意别,他露出一个歉意的表情,弯腰把打碎的水杯收好
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
他是那样的鲜活。
梁到突然破门而出,眼睛紧紧盯着他,目光如炬。
吓了冯意别一跳,看的冯意别开始反思, 是不是声音弄太大“吵醒你了吗?”
梁到像是带着起床气,好像在压抑着什麽,让他声音不自觉变小。
“没有”
梁到嗓音哑的可怕。
走过来,看清了眼前的狼藉。
“不烫了”他轻轻摸上冯意别的额头,掌心的温度正常,脸颊也没有烧出来的红晕。
至少现在冯意别很健康,哪怕消瘦了一点,只要按时吃饭,增加运动还能养的回来。
冯意别有些躲闪,昨天的事走马观花在他眼前略过,想起那个吻,他有些不知道怎麽面对梁到。
他忘了自己手里还拿着半个碎裂的玻璃底座,
滴滴答答流着水,
滴到了梁到的脚背。
梁到注意到,
接过他手上碎裂的半个玻璃杯底,用纸巾包好放进密封袋,用胶布缠绕了好几圈才丢进垃圾桶,随口问道“水喝了吗?”
“喝了,谢谢,你. .. 昨晚来过我房间吗?”
梁到应了声“怕你晚上会烧严重,幸好降温了,一会吃完饭再吃一次药。”
梁到突然用湿漉漉的手指沾了沾他的脸,用一种破为怀念的语气“冯意别,你这样就很好看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