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绵看着他修长指尖挂着的那一点鲜亮颜色,脸上红了红,不觉地抬手遮了遮身:我自己洗就好了,你出去和他们说话吧,我知道方才在外头你肯定发现了什么,回来了也是要寻人议事的。
苏绵的肌肤白得近乎于冷玉,柔柔地,几乎要泛起一点莹莹的光芒。
陆钺摸了摸她的脸,看着她面上娇柔的绯红,心下一动,俯身慢慢挨近了她。
他的举动似是逗弄,却也像是在留给她足够的后悔和阻拦的时间。只要她有一点的不愿意,他便会立时退开,不会让她伤到分毫。
陆钺的怀抱温暖而有力,苏绵全然陷在他的怀中,被他宠爱,被他保护。
但他终归只是克制地与她亲了亲。
温柔缠绵,宠爱怜惜,分明满心念望,却为她无所希求。
苏绵与他四目相对,二人之间呼吸相闻,苏绵看着他的脸,知道他还是很想亲她的。
她抬起手来,牢牢地抱住他的脖颈,陆钺霎时乱了呼吸,只知道呆呆地看着她,由着她来点染自己的心念。
这一觉苏绵一直睡到月上中天。
越是寒冷的时候,苏绵就越是眷恋温暖的被窝。在暖呼呼的被褥里缩成一团,开始独属于她的安心的冬眠。
从前陆钺也知道怀里这个是个小懒猫,可却不知道她居然这么会睡。
陆钺将懒洋洋的小汤圆抱到桌旁,哄着劝着让她喝了一碗羊肉汤。
汤里的肉极细,极嫩,像是知道她懒得骨头软,这些羊肉几乎不用怎么咀嚼,便会抿化在口中喉间。
明日让随行医师来为你看个平安脉。陆钺见她几乎是要一边吃一边睡,便忍不住寒着脸开了口。
苏绵迷迷糊糊地,好容易把最后一口吞了进去,这才舍得睁一睁眼,倦倦地望向陆钺:不要,一看诊就得吃药,我自己也会诊脉,不要旁人来碍事。
这话娇蛮任性,还带着一点气呼呼的不服。陆钺挑了挑眉,只好顺着她,把人哄了高兴。
还有几天就要见着谢先生了,到时候再看吧,这几天我不想看医生。苏绵眼见陆钺带出了一点点敷衍的情绪,立时皱着眉再次说明了自己的立场。
而这一回,陆钺只是应得慢了一些,便惹她立时委屈得红了一双眼。
吃完饭散过步,躺在床上好一会儿,苏绵才别别扭扭地在陆钺怀里转回了身,和他面对面地躺好。
我......苏绵的目光飘忽了一瞬,咬咬牙,瓮声瓮气道:对不住,我......
陆钺低头把她的话堵了回去,然后稍稍退开。只是他的眼角眉梢全都浸着一片遮也遮不住的笑。
他这样的态度神色让苏绵紧绷着的肩背也慢慢地软了下来,她扁扁嘴,伸手戳了戳陆钺的肩:那个......我要是再无理取闹,你不理我就好了。
怎么舍得不理你。陆钺被她这副别别扭扭的小模样逗得一脸开心:绵绵没有无理取闹,绵绵只是身子不舒服,只是这一路太辛苦,心里闷得慌,对不对?
苏绵一时间更加愧疚,埋头把自己藏进了他的怀中。
今日镇上一游,我们小主子可有什么心得体会?
苏绵心里的愧疚因此而微微一滞,随即便将心思都放在了这桩事上:他们卖的羊肉本味相同,虽说烹饪手法不一,但是里头有样滋味是从未改变的。
陆钺慢慢顺着她的脊背,像是在给一只任性的小猫儿顺毛:嗯,还有呢?
他们......不像寻常百姓的样子,而且有些人还在观察咱们。
这些他们之间都是有些默契的,陆钺垂首亲了亲她的发顶:绵绵好聪明,我们家这个娇气包倒较经年老吏还要心有所得了。
苏绵被哄得耳朵红了一红,然后凶巴巴地抬手拍了拍他的肩:那怎么办?咱们是要离开,还是将计就计?
眼下还有三两日车程就要彻底进入茫茫雪原了,陆钺原本打算在此休整几日,也好将一应事宜安排得再完满一些。
但如今看来,此地大约并不太平。
不过也无碍,太平有太平的处法,危机有危机的应对。
没事,我们再留在此处歇一歇,有时候,一动不如一静。
苏绵便也没再多问。
你说,岑部之行会顺利吗?苏绵没有与这些久隔人烟的部落相处过,但想也知道。长久地与外界割裂开来,其中一些思想和行止的顽固和偏激是如何也难打破开解的。
她不知岑部中人是否都能与岑湘一般地善解人意,心胸开阔。她只能先在心里做好最坏的打算。
顺利也好,不顺利也罢,他们会带我们去寻雪王埋骨之地的。
苏绵露出了个疑惑的神情。
寿王势力看似瓦解,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寿王虽死,他所缔的势力并未冰消雪解,再加一个不择手段的明王,到了这一步,他们是绝不会放弃雪王遗宝的。而如今所有的关键之处,都几乎存于岑部之中。
苏绵点点头,一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陆钺被她看得心神有些不稳,只好苦笑着抬手轻轻蒙住了她的双眼:你乖一点,哥哥可不想做个......禽兽。
他白日里才受过苏皓的质疑,并不想真的放任自己成了个吞魂嗜骨的东西。
只是有些时候,他心里还是会对她生出一些近乎阴戾的念望。那些念头似是从魂魄而生,饶是他满心怜爱珍惜,也几乎在某一瞬间难以自制。
苏绵裹着被子倚在床角,伸腿轻轻挡住陆钺的膝盖,不让他近身前来。
陆钺熟稔地将她的脚贴身暖着,转开目光,开口说起了未完的正事。
岑部世代有守护雪王坟冢之责,但这样一个秘密,定不可能族人皆知。当年岑湘曾被掳劫而去,多年折磨未失根本。她是个意志极为坚定之人,便是军旅之中,只怕也少有人能胜得过她。
陆钺的目光开始变得有些冷,他垂目,没有让苏绵看清他目中神色:可这世上,超凡之人终归只是十之一二,岑湘如此心志,却至今未曾解脱,可绵绵,你仔细想想,当年岑部的那场劫难之中,难道就只有岑湘一人遭到了如此磨难吗?还有......他尽量将自己的声音放得轻柔和缓:有掳劫而去的,便也有趁乱混入的,男子女子,长者幼儿,一部之人,在灭族之乱中四散流落,到最后历经重重危险重新整合起来时,这里头的每一个人,还是原本的那个人吗?
苏绵为陆钺的这些猜测而猛地打了个激灵:所以......所以岑湘离开部族是因为......因为她心里也有猜测和疑惑,所以她想要借助外力,想要从局外破局?她将被子裹紧了一些:就连谢先生所谓的对岑部有些兴致,也都是为了去探族人虚实?
一字通而万事明。陆钺将人重新抱回怀中,肯定了她的这些猜测推论。
苏绵一时间只觉十分地焦忧无奈。
这是得玩狼人杀的节奏啊,这么多年了,就连岑部中人都难以分辨族人真假忠奸,他们这些外来人只怕阻碍更多。
那......那你说这小镇上的异常会不会也是一场阴谋诡计啊?
天高皇帝远之处,最易藏污纳垢,此间律法未明,人心不齐,生出什么事来也是无需惊怪的。陆钺将她抱到身上,感受着颈侧她柔柔的呼吸,低声道:所以绵绵要跟紧了我,毕竟此地鱼龙混杂,人鬼难分。
第182章 雪原
苏绵这一夜睡得像是个小八爪鱼。
陆钺看着她这歪歪扭扭, 近乎是千奇百怪的睡姿,一时没忍住阖目笑出了声。
被窝里暖融融的,她的手脚也不再那般冰凉得熬人。
陆钺摸了摸她的脸, 目中有一点宠溺的无奈。
已经走到了如今这一步, 他定会拼尽全力求得生途,好好护她余生安稳。
从前生死于他并非是刺心之事。一个人从小到大都在随时准备着死亡,很多时候,对于生死之事,他有些近乎麻木的透彻。
但如今已经不同。
在与她相知相爱的这些年月里,他尝到了这世上的至甜至暖, 也品到了人世间的至苦至涩。她是他心上不能割舍的一块肉,无论生死, 都难忘怀。
在那些或朦胧或清晰的梦里, 其实陆钺自己也瞧出了一点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