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绵没想到自己做个媒还能被反向调侃。她怔了怔,很不自在地红了一张脸。
中原女子,一旦嫁了人,这一辈子生生死死都要和他在一起,这就是你们所说的贞洁,贞烈,对不对?
眼见苏绵并未出言反驳,岑湘便接着道:可我心里不喜欢这样。
苏绵笑吟吟地打量着她,也不打断,只由得她兀自言说。
我喜欢一个人,自会和他好好在一起,可若有一天,我们不再心属彼此了,那我即刻就会转身离开,不再留恋。我要的,是心意相连,是彼此相牵,不是貌合神离,同床异梦。
这样很好。苏绵迎着岑湘看过来的眼点了点头:洒脱磊落,这样很好。
岑湘这一回是发自内心地笑出了声来:我以为像你这样的姑娘是不能接受这样的事,这样的话的,这在你们这里不是离经叛道,不成体统的吗?
苏绵歪了歪脑袋,笑道:什么是经,什么是道,两心相属才是情,真心相爱方是道。只是这世上不是谁都能如此潇洒,如此决绝的。但是你能这样,这就很好。说罢她又抿唇一笑:这也是我心中所想的。
无论是海阔天空还是这四方一隅,这都是她与陆钺的桃花源,她心甘于此,便不觉束缚。
这世上,各人有各人的想法,各人有各人的道路,只消不伤害旁人,谁又有资格多言置喙呢?
有些事我现在还没想清楚,但是我和长信之间是心有默契的。等我们两人都解开心结的时候,自然就会在一起了。至于婚嫁之事......岑湘展臂抬目看着这一片清朗天空:能好好在一起时,我们就会好好地在一起,可若有一天我们各自有了无奈困苦,也会好好分开,好好地过自己的生活。这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结果。岑湘对着苏绵行了一个岑部的礼:太子妃娘娘,我与长信暂时不会成婚,若是走到了婚假之日,也是对天地,对彼此的这颗心行礼叩拜,其余繁琐,不必加身。还请娘娘替我多谢皇后好意,但是岑湘注定要辜负她的这番心思了。
岑湘走后,苏绵兀自发了一会儿呆,才开始发愁该如何与皇后回报。
岑湘的思想十分地通透明澈,总结起来就是,她和陆铭有情,等两人把这份心结解开,就会好好在一起谈恋爱,但是婚嫁之事是不着急的,就算两人走到了婚假的地步,那也是纯粹地因为爱,但是就算成了婚,一旦没有了感情或彼此辜负,那就要立刻拜拜走人,恩断情绝。
苏绵在心里给岑湘鼓了鼓掌。
在这个时代,很多人会受到许许多多的限制和桎梏,纵有向往自由的心,也没有展翅翱翔的洒脱和能力。
而岑湘所以能如此潇洒,也与她自小所在的环境和之后的种种经历有关。
她能够拿得起,也有足够的能力放得下。
爱时两心同,别时长相离,无论和与离,她都有足够的能力担负起自己的一生。
岑湘的心是坚强坚韧的,她这个人也是此世难得的奇女子。
苏绵自己是很认同岑湘的想法的,可这样的想法拿来原原本本地去交差......苏绵头疼地揉了揉脸,也不知皇后那儿能不能欣然接受。
这一回苏绵准备的茶点十分充足。
她提着食盒在书房里头探头探脑,等陆钺一眼将她的身形捕获,苏绵方才迈着步子溜溜达达地走了过去。
我们太子妃娘娘辛苦完了?
岑姑娘走了有小半个时辰了。苏绵将茶点摆开,很自觉地坐在他的膝上拿了点心喂给他吃:你肯定猜不到岑姑娘都跟我说了什么。
陆钺嚼着口中微凉柔腻的点心,只抬手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头。
成婚一事是暂时不用想了,岑姑娘和二弟还是很有感情的,但这份感情目前还不成熟,不足以让他们当地成婚,我这么说,殿下能明白吗?
陆钺抬了抬眉,低头在她嘴上亲了亲。
苏绵抬手抱住他的脖颈,笑眯眯道:那殿下既然明白了,就由殿下去向母后回事吧,好不好?
陆钺做出一副思考的模样来。
苏绵撇撇嘴,附耳说了自己的条件,陆钺笑了笑,又低声加了码。
苏绵犹豫了几息,晃着腿点头应下。
反正她是最无赖最不讲理的,到时候只要哭一哭,他肯定就不舍得了。
其实长风哥哥知不知道什么叫谈恋爱?苏绵偎在他的怀里,把岑湘的话与他原原本本地说了:两情相悦才是恋爱,若我们不喜欢彼此,这桩婚事对我们两人来说就成了一个累赘和枷锁了。
没有感情,全凭利益,那样枯燥灰白的日子,也只能兀自煎熬。
陆钺也是头一遭听到这样的说法,他也以为自己该十分诧异惊讶的。可他听了苏绵的转述,居然只是下意识地觉着这样的话,这样的事并不算什么大事。
仿佛是听惯了,见多了,心自无怪。
陆钺的脸色有一瞬的沉滞,但很快被他轻描淡写地拂平:两情相悦?他笑着将人抱着与自己相对而坐:那绵绵说一说,究竟是从何时开始心悦于我的?
第172章 魂魄相识
是何时开始的呢?
苏绵抬手摸了摸陆钺的脸, 带着全然的欢喜和依赖一点点亲在他的脸上,吻在他的唇边。
她也不知心悦何时,或许一见钟情, 也许他们早已相识, 只是失落于时间长河中,如今的相守,是久别重逢,是历经磨难之后方能求得的一夕圆满。
他们灵魂相识,所以在尚未相见时,她心中便对他多有关切和怜惜。
陆钺抱紧她, 仔仔细细地与她亲吻纠缠。
他素来爱洁,也不惯与人太过亲近, 可这些条框避忌, 通通在她这里失了效力。
有些时候, 心念难制, 他恨不得连皮带骨地将眼前这个小东西吃下去。
两人单独相处时,总忍不住这样耳鬓厮磨,相依相守。苏绵伏在他的肩上, 听着屋外隐隐传进来的禀报声,虽然理智尚未全然回笼, 可心里也清楚这大约是生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陆钺也有些血气上头, 他抬手按了按眉心,略略向门外应了一声, 方轻轻哄着将怀里的小姑娘抱了出来。
蓬莱宫有事,我将你送到母后宫中, 不要怕, 在那儿和母亲一起等着我, 我很快就回来。
苏绵身子尚软,可听了陆钺的这番话,看了他眼下的这副神情,她心里便已先凉了一半:我和你一起去。
绵绵听话。陆钺敛眉捏住她的下巴:信不信我?
苏绵饶是心中有万般担忧,可也知道自己是陆钺身上最显眼的一块软肋,他待她太过在意,如今这样情形,她随在他的身侧,只会让他心有束缚,难得放开。
他并不是不愿让她并肩同行,只是不希望她直面这皇廷宫闱之中的残忍薄凉。
宫中各处警戒颇严,皇后所在的正阳宫外此刻更是戒备万千。苏绵紧紧握着陆钺的手,勉强对他笑了笑:我等你回来,快点回来。她心里不愿他多有担忧,便搭着他的肩将他拉到耳侧,小声说了些什么。
陆钺微一抬眉,笑着在她脸上吻了一吻:好,我记着了,乖乖等我回来。
苏绵步入正厅时,正见皇后吩咐人各自办差,她上前几步行了一礼,心中万千慌乱,此刻也被她勉强按下。